第 60 章 冬去春又来(3/3)
这场粮仓密谈过后,一人分头悄悄开始行动。
怕夏翁和夏媪演得不像,稚唯没告诉他们自己是在装病,只透露自己一定无性命之忧,然后两针下去把自己扎晕。
[统,记得回……]
见同伴半句话没说完就失去意识,系统自主应答:“知道了知道了,一次性针灸针已经回收,放心好了!”
小女子这说晕就晕的本事令知道内情的韩林都吓了一跳。
夏家翁媪直接大惊失色:“阿唯?阿唯!”
等稚唯体温上升到无法忽视的地步,韩林按照提前说好的步骤,抬手弄乱衣襟,一抹脸,换成着急、略慌的神情,飞快推开门,踏着夜色向章家奔去。
此时已是宵禁时分,若要出乡里,必须得有里长、乡长的手书,必要时候还得由乡长或游徼陪着。
但问题来了,方
圆十里,去哪儿找除了夏稚唯以外的第一个靠谱医家呢?()
韩林回想着小女子此前对他严肃较真的嘱托:我绝对不喝巫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会接受跳大神!便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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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他还记得要装出一副担忧的神色,怕是能直接笑出来。
可看着章家着急上火的模样,韩林又是心里一叹,既欣慰这些老秦人对稚唯的感情不作假,又替满身秘密,必须施以谎言遮掩的小女子感到无奈。
不过,按照他们的计划,舆论传播需要时间发酵,稚唯不能“病愈”得太快,所以“延医问药”的速度也不能太早。
当章老丈决定深夜去打扰蒙家的时候,韩林还想着要怎么拖延时间,正巧这时候夏家传来消息:“阿唯开始退热了!”
韩林松了口气,一边在内心忍不住咋舌小女子精准控制“病情”的能力,一边欣喜道:“太好了,等阿唯醒来,她就能自己开药了!否则空等太医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句话打消章老丈求助蒙家请太医的想法。
但令众人失望的是,这煎熬的一夜过去,虽然稚唯不再继续发热,却同样并没有苏醒。
伴随着天亮、天明、日头高升,夏家小女子生病晕倒,卧床不起的消息飞速传出去,引来各方关注。
如稚唯推测的那样,得知消息的夏无且飞速上门,把着小友的脉,眉头紧锁,陷入困境。
“这病来得好生突兀!脉象为何这么虚弱?太奇怪了!”
韩林本想出声附和,引导话题。
然而夏媪先一步狠狠点头道:“谁说不是啊!阿唯又没有受凉吹风,也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就只有……”
见夏媪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夏无且急忙追问:“只有什么?你得说出来,我才能判断是不是病因啊!”
夏翁叹了口气,接道:“就是前日,阿唯把自己关在粮仓近乎一天一夜……”
夏无且闻言懵然。
“粮仓?她在那儿做什么?”
夏翁和夏媪没说话,他们对女孙口称能区分粮种优劣的事是感到很疑惑,但也知道这种事不宜对外人言,当然不会随意说出口。
旁听全程,任由夏家翁媪以他们真实反应自由发挥的韩林同样没有透露。
现在还不到时机。
他只半真半假道:“那一天一夜,阿唯似乎是没有休息。”
夏太医立马被拉回了注意力,斥道:“胡闹!她才多大?一夜未睡,身体如何吃得消!你们怎么……”
本想斥责这当大父大母的不尽心,但夏无且想到小女子一向很有主见,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重新把脉后,他不确定道:“若是休息不好,的确有可能会引起发热……”
可这通常发生在幼儿或者素体虚弱的人身上,稚唯平日能跑能跳,力气能和同龄的儿郎比一比,会是这个原因吗?
“可她都已经开始退热了,为什么不醒啊?”夏媪
()疑惑道。
夏无且无言以对。
“总不会真是困的吧?”找不出病因的太医丞纠结得不行。
系统正时刻观察着同伴的健康指数,并注意收集外界的所有信息,听到夏无且跑偏的猜测,看到他预备开药的举动,立刻准备唤醒稚唯。
“阿唯!醒一下!该你上场了!”
稚唯恢复意识后,先听系统快速复述了一遍自前夜至今的所有经过,才慢慢睁眼。
“大母……大父……”
小女子高热苏醒后的声音艰涩低微,却令众人欣喜不已。
“可算醒来了!”
夏媪连忙端来水,夏无且自觉退到后面让出空间,让夏媪方便喂女孙。
稚唯趁机从系统那里取出针灸针,借着夏媪和被子的遮挡,把比牛毫还细的针毫不停歇地扎入相应的穴位。
这番举动肯定瞒不过夏媪,稚唯不能开口解释什么,只能抿着水,目光歉意地看着大母。
夏媪确实愣住,接着恍然大悟明白了什么,很快调整好身体姿势配合女孙。
当稚唯再度躺下时,她的体温悄无声息继续升高,并进一步产生头晕目眩的反应。
夏媪心疼地摸摸女孙的额头,在她眼神逐渐涣散时,急忙叫道:“夏太医快来!阿唯这是怎么了?”
夏无且赶紧上前,他本想等会儿多问稚唯两句,看能不能找出问题,好对症下药,现在一见小女子不同寻常的奇怪症状,差点儿急眼。
“这怎会如此?!”
短暂苏醒过后紧接着就要昏迷,并开始再次发热,若不是脉搏还算有力,夏无且都得惊觉是不是小女子命不久矣。
“阿唯感觉如何?可知道自己是如何得病的?”
现在夏无且就期盼着稚唯能表达两句自己的感受,或者给他点儿提示。
然而小女子含含糊糊的言语让他摸不着头脑。
“头痛……粮种……不见……”
夏无且没办法,只能问夏家人:“你们可知她是要表达什么?”
夏翁并没有看到稚唯方才的小动作,依旧还认为自家女孙是突然生病,哪怕对稚唯所说的“粮种”惊疑不定,仍在犹豫是否要告诉给夏无且。
夏媪则是没什么顾虑,既然已经得知稚唯生病是故意的,那她当然是顺着女孙的话说。
“其实吧,前天……”
听完夏媪的话,夏无且脑子更乱了。
什么叫“区分粮种优劣”?怎么又牵扯到粮食作物上了?这事跟稚唯生病有关系吗?
救命啊!他只想给小友治病,为什么总是有困难为难他一个医家啊!
夏无且艰难地抓住重点:“粮仓,先带我去粮仓看一眼。”
但夏太医也没种过地,他不事农产,分不清所谓的粮种好坏,看了等于白看,只能排除是粮仓中的东西让稚唯染病的可能性。
“……我还是请治粟内史来吧。”
夏
太医无力而敏锐地发现,小友此病恐怕不是普通的“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内,甚至在未明事态之前,只要夏稚唯没有生命危险,他最好连药都别开。
另一边,韩林目送去请治粟内史的侍者远走,借口离开,准备进行舆论工作的下一步。
〈91〉
当治粟内史从建章乡匆匆离开,夏家小女子凭空拥有能分辨粮种优劣好坏能力的消息,陡然被带进大秦中央和宫廷。
伴随着这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讨论声的,是逐步发酵的另一则传闻。
“夏家商队最近在咸阳乃至整个内史,到处秘密寻找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
蒙恬将新得的消息汇报给秦王政与公子扶苏。
“臣派人试探商队成员为何寻找这样的老者,然商队绝口不提原因,似是另有隐情。”
“哦?”秦王政搁下手中的棋子,淡声问,“你是怀疑这‘隐情’与夏稚唯有关?”
“是,”蒙恬补充道,“臣着人在咸阳学室附近打听,的确有人见过夏稚唯与鹤发童颜的老者接触,而且据新安里乡民说,前几日夏稚唯从学室归来,手里提了一小袋杂粮,言谈间曾说过那是别人给的诊金。”
因着小女医对待病患心善又随性,别说碎粮、杂粮,就是哪天拿着块破布头说是诊金,也无人觉得稀奇古怪,乡民们将其视为常态,因此就记不清楚具体是哪日。
“咸阳学室……”扶苏收拾着棋盘,想到什么,插话道,“我记得夏稚唯自七日前就不去学室了吧?”
蒙恬意有所指道:“夏稚唯已经病了五日有余。”
也就是说,算算时间,在与那老者接触过后没多久,夏稚唯就突兀在家晕倒了,而她晕倒之前,曾在粮仓里无缘无故独自待了一天一夜,并具备了辨别粮种的能力。
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很难让人不在意背后的寓意。
秦王政玩味笑道:“这还真是个……奇特的小女子。”
到底是命格奇特还是境遇奇特,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扶苏微微蹙眉问:“她还没醒吗?”
“醒了。”蒙恬给父子一人换上新的温水,想了想,纠正道,“应该说半梦半醒吧。夏太医觉得她劳心费神,就让她多休息,任由她睡,没有开药。”
如果夏稚唯在睡梦中是在接受仙家教导,那确实是劳心费神。
秦王政对此没有微词。
扶苏反倒是不甚认同,叹气道:“如此这般,那她到底是在休息还是在学习啊?”
蒙恬无奈回道:“这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在梦中学习,就硬不让她睡吧?那也不能算是休养。”
倒也是。
扶苏询问秦王政:“阿父打算怎么安排呢?”
秦王政眼都不抬,倚着凭几继续阅览文书,随口道:“你看着办吧。”
扶苏笑问:“您不准备让夏家小女子之后去处理粮种吗?”
“她忙得
过来吗?”秦王政扔掉通篇废话的竹简,换另一册文书,淡淡地道,“事有轻重缓急。辨别粮种好坏,难道治粟内史手底下的人办不到?她口中的’高产作物‘是否高产才是重点。”
扶苏深以为然,不再打扰父王办公,与蒙恬行礼告退。
走到殿外,蒙恬才提议道:“不然还是让治粟内史派几个人去夏家,说不定夏稚唯能把区分粮种优劣的办法教给其他人。”
扶苏反问道:“我给你一本医书,你读完之后会看病吗?”
蒙恬想都不想回答道:“那肯定不能。”
扶苏平静地问:“那你又如何觉得,一个从没有干过农活的小女子,在几日之内就能掌握识别各类粮种的办法呢?”
“什么意思?”蒙恬反应了一下,“公子是说,夏稚唯只是单纯能够知道粮种的优劣,但不知道如何辨别?”
“应该是的。”扶苏浅笑道,“就如父王所说,夏稚唯得到这样的能力,对大秦不过锦上添花……”
“想要让整个大秦受益,还得靠治粟内史等人总结出挑选、种植、改进优良品种的普适规律,再教授给农户,靠我自己是绝对不行的。”
稚唯捏着鼻子,闷头灌下一碗药汤,安慰着担心官府会把她送去种田的夏翁和夏媪。
“折腾这一出,只是为了让我以后再使用这样的能力,能够有理有据,有官府背书,避免有心之人徒生事端。”
“可阿唯也太受苦了呀。”夏翁心疼地道。
“与其等到事到临头再想办法,我宁愿提早麻烦一点。”
稚唯不以为意,她四肢无力地倚着靠枕,精神状态却很好。
“还得辛苦大父大母帮我规整那些礼品。”
她“生病”的日子里,不少人送来慰问的礼物,不管是乡民们送的,还是身份更麻烦的人送的,稚唯都得记录在册,以后再送礼就当作参考,也省得闹出把礼物原路送回去的笑话。
除此之外,久不联系的王离竟然还送来了一封信。
稚唯略去那些关心她病情的话,直接看重点。
“需求酒精和伤药吗……”
夏媪见女孙沉思的神情,好奇问:“怎么了?”
稚唯想了想,道:“大秦要发兵。”
夏媪愣了一下,“对齐国?”
“不是,”稚唯摇头,“应是对辽东与代地。”
在攻打齐国之前,大秦势必要扫清燕赵两国的残余势力。
看样子,王贲很快就会出发,否则王离不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向她请求医药支持。
稚唯卷起书信,盘算着酒精的库存。
但除了这点支持之外,大秦的军事行动与她无关。
一月王贲、李信出兵攻打辽东,俘虏燕王喜,燕国彻底灭亡。
此时稚唯在种甘蔗和药植。
三月,王翦老将军在南方降服越君,大秦于此地设置会稽郡。
此时稚唯在种芋头和药植。
四月,蒙恬从雁门郡出兵配合王贲攻打代地,俘虏赵公子嘉,赵国彻底灭亡。
此时稚唯在种山药和大豆。
而王翦老将军也在这时候回到咸阳,因军功卓著被秦王政拜为武成侯。
这是大秦十年以来第一位彻侯,秦人为此振奋不已,街头巷尾都在热议此事。
稚唯就在这种氛围下,被王离紧急而静悄悄地请去王家。
“让我给王老将军看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