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九十章 二傻子(1/2)
一夜无眠到天亮。
翌日梁严被软禁在寝宫,不得外出。
入驻皇城的士兵收拾狼藉,清理血迹,把那些尸体一车车运送出去丢弃到乱葬岗。
对于这些底层人来说,生得不起眼,死得也卑贱。
这是多数人的命运。
之后宫里寻了两日仍不见楚王的身影,城里把控得异常严格,全城搜捕。
市井里闹得人心惶惶。
上头下了令,挨家挨户查找,倘若发现包庇楚王的人,格杀勿论。
官兵在街巷上贴楚王的画像,大声告知周围的人们,禁止他们随意外出,若发现楚王踪迹不上报者,连坐。
刚刚才经历过官兵搜查的一家子欲哭无泪,望着屋里的乱七八糟,一时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
庆幸的是他们一家四口还活着,虽然受了些伤,不幸的是也不知明天还有没有这么走运。
妇人抱着幼子,不想收拾院子里的狼藉。
男人是个讲究的,默默地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捡拾起来摆放好。
屋里的婆母喊了一声,妇人进去看她。
她的腿受了伤,行动不便,需要照料。
妇人放下幼子,给婆母端水过去,忽听外头传来阵阵不耐的敲门声,屋里的两人心头一紧,莫不是又来一茬儿?
不出所料,男人匆匆前去开门,就见门口又围着几名官兵。
他连忙点头哈腰行礼,嗫嚅道:“官爷……”
外头的官兵推开他,进院子见到满地狼藉,其中一名官兵举着画像问他,“可曾见过此人?”
男人摇头,答道:“不曾见过。”
那些官兵又进屋搜查了一番,屋里的妇人抱着幼子缩成了一团,大气不敢出。
官兵查过后,没发现什么,这才走了。
一家子全都瘫软下来。
他们接连遭受三拨人过来盘查。
妇人心中有怨言,说道:“当初跟大郎说过去我娘家避难,你偏不听,这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男人皱眉道:“你娘家沧州不一样混乱,现在这世道,哪里不是一样?”又道,“老弱妇孺,倘若在路上有个闪失,我后悔都来不及。”
妇人不痛快道:“你无非是不想跟我兄嫂相处罢了。”
男人没有吭声。
婆母岔开话题,“也不知那挨刀的楚王躲藏到哪里去了,他若是一日没寻出来,京中就一日不得安宁。”
男人看向妇人道:“现在全城搜捕,一娘多忍耐着些,只要我们不出去,应能平安渡过这一劫。”
妇人沉默着蹭了蹭怀里的幼子,把他抱得很紧。
他们一家的遭遇是市井里大多数人的写照,甚至算是运气好的了,至少家口是全的。
运气倒霉的家中被杀了大半,有冤无处伸。
也有被官兵洗劫一空的。
不过多数有家底的都提前逃跑了。
在这个暴-乱四起的年代,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若说不逃,官兵入城烧杀抢掠;若说逃亡,路上的变数也不少。
甭管往哪里走,都不容易生存。
老离经营的商铺也被搜查过两三回,那地窖在庖厨里,藏得隐秘,楚王躲在下面险险避开了官兵的搜捕。
地窖的通风口隐蔽在水缸那里,水缸由整石所制,并不容易发现。
晚上老离下地窖给楚王送吃食,现在外头管控得严,禁止随意外出,商铺里存储的食物不多,他送了些芋魁下去果腹。
楚王坐在蒲团上,看着送来的芋魁,心中不是滋味,想他叱咤风云,却不曾想落到如斯地步。
见他没甚胃口,老离劝道:“家主多少还是用些,现在城中风声鹤唳,咱们需得把这阵子的风头避过,才好筹谋出路。”
楚王“唔”了一声,问:“蔡玉他们还没回来?”
老离应道:“还没回来。”
楚王不再多问,只做了个手势,老离上去了。
地窖里冬暖夏凉,清净得异常。
这些日他不敢上去,跟坐牢似的龟缩在底下。
回想从泉州起兵到现在的落拓,把手里四十多万兵打成了现在的光杆司令,楚王心中激愤难平。
泉州老巢被何政和常山王瓜分,俞州又接连折损一十万,升平大军被瓦解,京中禁军被歼灭。
想起一路走来的过往,变故从派钟林大军去打俞州开始,就没有顺过。
楚王心绪难平,只要一想到俞州那帮土匪,就恨得咬牙切齿。
在这些诸侯中俞州明明不起眼,却越打越强大,其中他功不可没,给他们送了不少人头去,亲手缔造了那头猛虎。
现在他犹如丧家之犬,老巢没了,京畿也丢了,被全城追捕,还不知能不能顺利脱身。
楚王想到自己的未来,愈发觉得沮丧。
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他的落魄令人发愁,却让其他人欢喜。
京中的世家大族开始积极拉拢新贵,允州何政和常山王,总得找大腿抱才能继续站稳脚跟。
文宣侯跟成王和景王走得近,偷偷去了一趟成王府,走的还是后门。
两人坐在厢房里,摆上一盘围棋对弈。
文宣侯一指夹起一粒白子,说道:“现在全城追捕楚王,那老贼算是彻底完了。”
成王摸了摸八字胡,“还没逮着人?”
文宣侯:“没有。”
成王问:“宫里头的天子是何情形?”
文宣侯应道:“据说被软禁起来了,朝中的官员谁都见不了。”停顿片刻,“何政跟常山王,我们结交谁更稳妥?”
成王没有吭声,只看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沉默了许久才道:“始终不是自己人,都不稳妥。”
文宣侯愣住。
成王若有所思道:“俞州把甘宗群大军收拢,得了两州十郡,手里又握了十多万兵,听说武安大长公主也在那边,去年她在朝堂上把百官和天子保了下来,想来说话是有分量的。”
文宣侯蹙眉,“京中一片混乱,眼下俞州应不会来凑热闹。”
成王看着他,说道:“当初俞州进京求俞州牧,是走的你的门路,平日里还是得多费些心思联络联络。”
文宣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合着是要脚踏两条船?
成王落下黑子,“我好歹是亲王,就算没有动静,何政他们都会主动来拉拢我。
“俗话说一山不容一虎,那何政跟常山王把控京畿,时日长了,总会生出嫌隙,更何况他们还有世仇,我们坐山观虎斗便是,莫要去蹚浑水。”
文宣侯道:“受教了。”
成王继续说:“现在诸侯中只剩下四支,俞州那帮土匪,梁州汝南王,京畿的何政与常山王。目前京畿聚集了三十万兵,无人敢来进犯,就看俞州那边有何动静了。”
文宣侯沉思道:“京畿离俞州和梁州山高路远的,应不会发兵去讨伐。”
成王垂眸,“那便是俞州和梁州狗咬狗了。”
文宣侯心头一惊,隐隐觉得,那边怕是要养出一头超级大的凶兽来。
成王抬头看他,“梁州和俞州,你赌注谁?”
文宣侯眼皮子狂跳,小声道:“俞州?”
成王落下棋子,“俞州。”
话语一落,千里之外的石坪城忽然传出一声惊天巨响,整座城池仿佛被动摇。
薄弱的城门被地下的火药爆破,泥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把城门炸烂了一扇,还有一扇摇摇欲坠。
浓烟滚滚中,未受到冲击的士兵被呛咳得无法忍受,底下的守城士兵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直接被震飞。
数枚火药桶引发出的爆破威力可想而知。
东门那边的守城士兵听到这边的动静全都慌了,大营里的土匪皆露出得逞的笑。
这些日他们跟城内士兵斗智斗勇,像地老鼠似的到处都挖些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打了一场地道战。
现在城门被炸烂,浓烟散去后一眼就能望进去。
赵雉下令攻城。
火药桶陆续往城内抛投,密集的轰炸带着催命符席卷过守城的士兵,轻易就带走了他们的性命。
在那片惨绝人寰的悲呼声中,来自地狱的火焰吞噬人间,它以摧枯拉朽的力量重创这座古老的城池。
密集轰炸打得守城士兵全无还手之力。
赵雉下令入城,俞州兵吹响进攻的号令,手持武器的士兵们一窝蜂朝城门冲去,去割敌军的头颅,挣下属于他们的前程。
三万大军乌泱泱一片喊杀着蜂拥而入。
城内将领得知城破的消息,全都慌了神儿。
青州带来的两万兵为了保住自己的主力,已经有撤退的苗头。
两军在城内交汇,梁州商将军浴血奋战。
为了把东门打开引甘宗群他们入城,赵雉带领精锐骑兵,在郑曲大军的护送下生生从梁州军的包围中杀出重围。
每一场扩张都是用鲜血铺就而成。
这群在刀口上舔血争功名的男人用他们的热血打下一座座城池,侵占九州的每一寸土地,用他们带血的双手刨开王朝腐烂的血肉,肢解它腐朽的一生。
东门那边的城门开启,甘宗群大军入内,三方陷入了激烈的混战中。
最先招架不住的是青州兵,他们在混战中折损了数千人。
这些年俞州兵在一场场战役中练就出超乎寻常的悍勇,常年征战令他们的战斗力完全碾压青州军。
青州因着一直有梁州庇护,好些年没正儿八经打过仗了,不免懈怠,哪里承受得住他们的摧残?
再加之要保住主力护青州,自然不愿意把命葬送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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