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十六章 一道送命题抛向梁萤(2/2)
他们允州是有这个实力的,毕竟手里握了二十四万军。
这在众诸侯中算是顶级大户了。
杜阳那边攻打泉州,原本不关他们允州什么事,站着看热闹就好。
哪晓得那狗日的楚王鸡贼得不行,给允州扣了顶镇南将军的帽子。
如果他无动于衷,则属于抗旨;如果出兵打常山王,以后卫家被灭,就破坏了三角鼎立的平衡关系。
这是一道送命题。
何政很是发愁,他背着手站在军事沙盘前,盯着上面的杜阳,泉州和允州三地。
杜阳挨着泉州,允州离两地则有段距离。
三地里杜阳的资历最老,允州和泉州几乎是同时发迹起来的。
这些年他们相互牵制,相互制衡,一直和睦相处,哪怕楚王打到了京城,杜阳和允州都没有搞事。
现在不晓得那常山王哪根筋长歪了,非要挑起事端,把允州给牵连进来,委实让人懊恼。
长史徐茂认为宁愿抗旨都不能去打常山王,一旦把卫家灭了,便会直接跟楚王对阵,那时候对允州的局势实属不利。
高校尉却抱有不同的看法,说道:“杜阳跟泉州实力相当,不论他们谁把谁吞并,对咱们允州来说都是一头猛虎。”
虞校尉也道:“是啊,原本是两头恶狼撕咬,我们允州隔岸观火便是,可若让它们合并成一头猛虎,那就得不偿失了。”
何政捋胡子不语。
长子何术说道:“不若坐山观虎斗,谁若落了下风,我们允州再出兵落井下石去瓜分。
“如果是常山王落败,便打着平叛的名义发兵;如果是泉州落败,便打着讨伐楚王的名义发兵,两头都占理。”
这话把众人逗笑了。
何政道:“我儿说得有道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反正打谁都有理由。
当即命人备战,随时待命。
另一边的常山王久攻泉州不下,厚着脸皮差使者前来协商允州这边出兵,何政端着架子稳如老狗。
朝廷那边也接连下军令命允州出兵平叛,何政继续端着架子稳如老狗。
京城的楚王气急败坏,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巢,迫不得已从汶阳调兵十万援助泉州。
允州这边得知汶阳那边发兵过来,顿时坐不住了,一旦常山王扛不住被灭,那接下来他们何氏一族也保不住。
允州当即以极快的速度发兵围攻泉州,打着讨伐楚王的大旗加入群架中抢夺城池。
常山王接到允州发兵的消息,又气又笑,骂骂咧咧道:“何政那老小子就他娘的是条贱狗!”
有了这条贱狗跟他一起攻打泉州,不出十日,泉州城破,七郡陷入了争夺战中。
待汶阳那边的援军抵达泉州时七郡尽数被夺。
为了保住他们的战果,常山王与何氏联手抵御汶阳大军。
允州兵强马壮,和杜阳加起来近二十万大军反击从汶阳奔赴过来的援军,优势可想而知。
甘将军怕折损在泉州,只得撤退,不敢跟他们硬碰硬。
泉州失陷的消息传到京中,楚王在朝堂上雷霆震怒,他一气之下把上报来的公文撕扯得粉碎。
百官趴跪在地,大气不敢出。
少年天子一脸麻木地坐在龙椅上,脸上怯弱,内心却痛快至极。
该!
前阵子东州被俞州和金林瓜分,现在泉州又被杜阳和允州瓜分,楚王火冒三丈,开始意识到远在俞州的那个小妇人已经有本事让他如坐针毡了。
整个殿内一片死寂,陷入高压中。
跪在地上的百官一边惶惶不安,一边又看到了微弱的希望。
显然讨伐楚王的檄文是有点作用的,照这么打群架互殴下去,楚王迟早得被撕成粉碎。
接连受挫令楚王暴躁,先是在俞州那边折损了十万兵,现在泉州又相继折损。
他阴鸷的视线落到少年天子的脸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道:“好,好得很,好得很。”
冲天子和百官发泄了一通无能的怒火,也无济于事。
泉州丢了就是丢了。
常山王跟何政聚集了三十多万大军,这是一股可怕的力量。
楚王第一次感到了危机,他迫切地需要解决这道难题的法子。
先前他并未把那个什么镇国大长公主放在眼里,只觉得一个妇人罢了,能翻得起什么浪来?
而今被打脸,不禁开始正视起俞州那边带来的影响力。
现在俞州和金林抱团,两方也汇聚了十万兵,再加之俞州手里握有能横扫千军的火器,前有钟林被灭,他现在是不敢轻易发兵过去挑衅的。
杜阳和允州汇聚了三十多万兵,倘若没有这次的什么讨伐大会,估计泉州会一直与他们保持鼎立平衡。
而现在,平衡被打破,泉州失陷。
养出来两头猛虎。
还有北春汝南王手里也握有十多万兵马虎视眈眈。
建水广阳侯和青州柳氏那边也各自握有几万兵,以及其他不起眼的郡守林林总总也有不少。
楚王头都焦大了。
不论是谁,接连折损十多万兵进去,都会暴躁。
把天子和百官赶走后,他独自坐在乾政殿的台阶上,直勾勾地望着代表着无上权力的龙椅。
似乎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那把椅子并不是一般人能坐上去的。
可是人心就是那么贪婪。
楚王跟魔怔似的朝它走去,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扶手上的龙形纹,目中痴迷得变态。
他心心念念地惦记了它好久。
如今它就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他愿意,马上登基改朝换代都可以。
可是残酷的现实又告诉他,只要他敢废天子,那各路诸侯势必会群体攻之,只能加速他的灭亡。
楚王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坐到上面过一把皇帝瘾儿。
他独自坐到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暂时忘了泉州被夺带来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尚书令文崖走进大殿,见他坐在龙椅上,已经习以为常。
文崖行礼道:“丞相,我有一策献上,不知丞相可愿倾听?”
楚王回过神儿,看向他道:“什么?”
文崖严肃道:“现在泉州失陷,虽说被允州和杜阳占据,但双方有世仇,在没有外力入侵的前提下,他们是不会主动抱团的。
“此次生变,皆因俞州怂恿。”
“那俞州委实不可小觑,虽然势力比不上其他诸侯,却极会煽风点火,若要防范其他诸侯抱团,必灭俞州。
“但俞州与金林相互协作,且钟林大军折损在此,不宜再度派兵围剿。”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以我之见,若要分化俞州,得把镇国大长公主擒到手方可化解这道难题。
“只要把她握在手里,不但能胁迫她交出俞州能横扫千军的火器,还能间接牵制住俞州和各路诸侯,一举两得。”
听到这话,楚王沉思了许久,才道:“如何把她擒拿到手?”
文崖出主意道:“用武安大长公主做诱饵。”又道,“当初俞州那边偷偷潜入京畿走的是武安大长公主的门路,我们不妨尝试利用武安把她钓出来。”
楚王缓缓起身走下台阶,“她会上钩?”
文崖:“可以试试,倘若不行,也没什么损失。”
楚王认真地思索此举的可行性。
文崖道:“唯有这个法子才是遏制住各路诸侯拱火的捷径。”
楚王盯着他看了会儿,道:“那便依你之意,试一试。”
于是文崖亲自走了一趟皇陵。
通常在皇陵守墓的宫人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她们不仅要像服侍活人皇帝那样为他备一日三餐,洒扫宫室,还要唱歌跳舞取乐先帝。
按礼制,还有哭灵祭司祈福等等,花样繁多。
一些心理素质差的,受不了成日在幽闭的皇陵里煎熬,选择自尽。
也有逃跑的,被抓回来打死了。
武安去年被幽禁在此,反倒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孤寂。
鉴于她身份的特殊,上头的管事也不敢太过苛刻,怕她有朝一日翻身会给自己找麻烦。
文崖过来时武安正在案台前上香,她一袭素白,整个人清瘦许多,气质还是那么清冷孤高。
不一会儿一宫人前来请她,说京中来人了。
武安扭头看了一眼那宫人,表情木然,言语里带着几分嘲讽,“可知是哪位贵人大驾光临?”
宫人应道:“是尚书令文令君。”
听到这话,武安愣了愣,随即便笑了起来,“真是奇了,我一无权无势的妇人,竟劳驾文令君来这趟,着实难得。”
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武安的心沉了下去,敛容过去应付。
文崖见她过来,行跪拜礼。
武安冷着脸端坐到椅子上,言语讥讽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文令君大老远走这趟,着实难得。”
文崖厚着脸皮道:“大长公主说笑了,我此次前来,实为助大长公主脱困。”
听到这话,武安笑了起来,有些瘆人,“这里挺好,看不到那些腌臜,不用脏我的眼,就不劳文令君费心了。”
文崖沉默。
武安看向他道:“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妇人,于你们楚王来说没甚用处,就别再我身上费心机了。”
文崖不客气道:“大长公主深藏不露,对外宣称不问世事,却闷声作大死,弄了一个什么镇国大长公主出来,委实不得了。”
武安没有吭声,隐隐猜到了什么。
这不,文崖道:“今日我来皇陵,是为助大长公主脱身,你若把俞州的那位哄过来,楚王便放你自由。”
此话一出,武安像听到了笑话一般,说道:“你们楚王也未免太看得起我武安了,当年我出嫁得早,先帝的女儿有二十多位,俞州那位排行十五,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次她来找我,也不过是因为楚王发兵去围剿,迫不得已上京来讨个噱头回去镇住楚王和各路诸侯拱火。
“我愿意给她门路走,无非是想借她的手把先帝的事披露出来,双方算得上各取所需。
“除此之外,便再无交集。
“文令君想利用我把她引出来,也未免太瞧得起我武安了,我们虽然有姐妹的血缘关系,却没有丝毫情分,你这如意算盘算是白打了,找错了人。”
文崖捋胡子,“有没有找错人,总得试一试才知道。”
武安冷笑,“我武安孑然一身,你们若想取我性命,只管拿去,若想利用我为非作歹,就别妄想了。”
见她态度冷硬,文崖也不再那么客气,“只怕由不得大长公主。”
当即差人备笔墨,逼她写书信送往俞州下饵。
武安却是个硬茬儿,无动于衷。
去年她就已经抱了死志,被罚到皇陵更是跟行尸走肉差不多。如今这帮混账东西想利用她把俞州那位钓过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文崖可由不得她做主,立即命人用手段逼她写。
武安自然不会配合。
她既然不愿意动笔墨,那就用她的血好了。
禁军强行把她按压到桌案上,不顾她挣扎,扎破她的手指,用她的指尖血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救我。
触目惊心。
纸上的“救我”二字扭曲得怪异,猩红的鲜血刺人眼目,好似一根索命绳索抛向了远在俞州的梁萤。
文崖把那张纸带走。
武安得到自由后,再也没法保持好教养,对他们破口大骂。
文崖怕她会寻短见,命人严加看管,如果她死了,那皇陵里的所有人都会陪葬。
这道命令把人们唬住了,不敢大意。
翌日文崖差人把那封“救我”的书信送至俞州,给梁萤抛出一道送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