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他是她的不二之臣(2/2)
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臂,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阿萤会离开我吗?”
梁萤没有回答。
赵雉呢喃道:“你指向哪里,我便替你打到哪里,哪怕是那金銮殿,只要你想打,我赵雉一样能给你打下来。”
梁萤只盯着他看。
那男人以退为进,把自己伪装成忠犬般的利刃,供她驱使。
只想把她禁锢在身边,谁也别想来把她忽悠走。
梁萤默默地看着这只收起獠牙利爪的猛虎。
此刻他像只讨好的大猫,用尽一切法子把她拴在身边。
真有趣。
一个男人居然也有这般翻来覆去的心思,如果说陈安没跟他说过什么,鬼都不信。
梁萤眯了眯眼,心中一番猜测,想来陈安肯定在京城有所察觉才对。
她敛了敛神儿,拇指落到他的唇上,循循善诱问:“你当真愿意听我的话,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
赵雉看着她笑,凤眼里仿佛装满了星辰,“你想去哪里,我便替你开路。”
梁萤撇嘴,“不会背叛我?”
赵雉:“不会。”
梁萤不信,缓缓把耳朵贴到他的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说道:“他们说一个人在撒谎的时候就会心跳不稳,让我仔细听听你有没有撒谎。”
赵雉:“……”
梁萤隔了许久才仰头看他。
许是她那模样太过诱人,亦或许是对她的占有欲,没忍住低头覆盖到她的唇上吻她。
当时她并未拒绝。
赵雉的胆子愈发大了,不曾想反被她一把推翻在床上,直接欺身而上。
赵雉:“……”
就知道那双手不老实!
这一吻星火燎原。
气息交缠中,外头的谭三娘过来找梁萤商事。
见门是开着的,走到门口猝不及防“哎哟”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屋里的两人受惊分开。
赵雉喘着粗气,有些羞恼。
哪晓得梁萤觉得不尽兴,又抓住他的后颈凑上前亲了一嘴。
赵雉:“……”
妈的,她粗鲁得像个糙老爷们儿!
全然没有女子的矜持与温柔!
赵雉顿时觉得自己像被狗啃了。
梁萤拍屁股出去,外头的谭三娘还未走远,见她出来,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梁萤走上前,暗搓搓道:“还是三娘说得不错。”
谭三娘:“???”
梁萤下流道:“挑汉子就得要长腿屁股翘,若扒光了往床上一躺,得劲儿。”
谭三娘:“……”
她憋了憋,忍不住道:“下流。”
梁萤“啧”了一声,问:“你来找我有何事?”
两人走出院子,谭三娘正跟她说事,忽见她流鼻血,“哎呀”一声道:“你怎么流鼻血了?”
梁萤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真流鼻血了。
谭三娘忍不住道:“下流!”
梁萤:“???”
流鼻血跟下流有什么关系?
谭三娘赶紧叫龚大娘打来冷水,用冷水拍她的后颈进行止血。
还别说,没拍几下鼻血就止住了。
赵老太听她留鼻血忙过来瞧,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流起鼻血来了?”
梁萤应道:“应是天气干燥,火气旺导致。”
赵老太关切问:“可还有其他不适的地方,要不要请大夫来看诊?”
梁萤摆手,“不用了,现在已经止住了。”
谭三娘拧帕子给她擦脸,小声道:“肯定是你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
梁萤:“???”
瞎说,那她等会儿再去摸两把!
没过两日奉三郎抵达河城,赵雉整顿军队去攻广陵。
离开那天众人在城门口相送。
赵老太不知已经面临过多少次他外出的离别了,只朝他道:“儿啊,可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赵雉应道:“阿娘且放心,不出一月我就能回来。”
赵老太点头,“说话可要算话。”
奉三郎叮嘱了陶二郎等人几句。
临行前梁萤同赵雉说道:“我以后是要打金銮殿的,你就算是爬,也得给我爬回来。”
赵雉抿嘴笑,问道:“给我求的护身符呢?”
梁萤从袖袋里取出塞给他,“亲自去求的,没哄你。”
赵雉拿在手中细看,将其塞进怀里,“一个月之内,给你打下三郡。”
梁萤:“说话算话。”
赵雉:“算话。”
目送军队浩浩荡荡离去,现在琅琊郡是姜怀攻打,丹乌则是郑曲,广陵由赵雉夺城,三支军队同时进攻,势必在一月以内把三郡夺回。
河城还留了两千兵,由奉三郎镇守。
战火再次拉开了序幕。
梁萤到底对陈安生了警告心,在大军离开的第二日,她把陈安找来问话。
屋里只有二人,陈安垂首不语,梁萤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道:“我不管你在京城里看到或听到了什么,既然回来了,就莫要瞎猜疑。”
此话一出,陈安心头一跳。
梁萤缓缓起身,走到他跟前,一字一句道:“若是敢乱我军心,看我以后不收拾你。”
陈安忙应道:“不敢。”
梁萤斜睨他,“我可不管你敢不敢,今日把你叫来,就是要提醒你,就算是那金銮殿,我王萤照打不误。你若在私下里乱我军心,让底下的人心生猜忌,我定不会轻饶。”
陈安抬头看她,眼里写满了野心,“金銮殿,照打不误?”
梁萤坚定道:“打。”
陈安二话没说,当即跪拜道:“只要王小娘子坚持立场,我陈安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梁萤俯视,抱手道:“你起来。”
陈安起身。
梁萤问道:“我这俞州,可治理得好?”
陈安点头,“自然是极好的,强兵富民,百姓拥戴,政通人和。”
梁萤:“我辛苦打下来的根基,手里有民有兵,岂有抛弃之理?”
陈安没有答话。
梁萤看着他道:“今日我图俞州,明日九州照图不误,你明白吗?”
陈安严肃道:“明白。”
梁萤朝他挥手,“滚下去,过些日去广陵治内。”
陈安屁颠屁颠地滚了。
下去后,他虽然被骂了一顿,心情却极度舒坦。
因为他们要的绝不是公主郡主,而是一面旗帜,一面永远矗立在前方指引前进道路的路标。
哪怕中间会遇到许多困难险阻,但那都不是事。
遇到困难,解决困难。
但若是公主郡主,朝廷随时都会召回去,他们承受不起被召的代价。
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却为朝廷做了嫁衣,那对他们曾经的付出都是一场笑话。
那么多士兵浴血奋战,那么多老百姓因为土地下放而欢天喜地,倘若回归到朝廷,一切将成为空谈。
皆因他们目前实施的政策体制跟朝廷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老百姓居然想在豪绅官僚世家手里分土地?
这是造反!
士农工商,公家居然大力扶持商贾倒卖?
这是毁根!
开办女学,女人居然敢跟男人抢饭碗?
这是荒唐!
他们这帮人目前干的所有事都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但不可否认效果出奇的好,只怕没有哪个公家能像俞州这般,打仗还他妈能在老百姓手里借到粮。
在各地老百姓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能借到粮,且还是心甘情愿送到手里的那种借。
这样一片欣欣向荣,怎么能拱手相让?
他心里头怵,怵朝廷招安。
可是现在那人告诉他,就算是金銮殿,照打不误。
不止他野心勃勃,那人更是有气吞山河之势。
陈安的心落进了肚子里,甭管她是公主还是郡主,造反就是造反,一反到底。
这是一颗能定乾坤的定心丸。
在这个硝烟战火弥漫的节骨眼上,一些人慕名到访俞州,前来见识一下顾老儿书信里的“奇葩”世道。
上次梁萤把他骂过一顿后,顾老儿心里头不痛快,跟挚友书信吐槽,结果把远在东州的一群老头吸引过来“打卡”。
有四个老头组团前来围观。
他们这些人最年轻的也都六十岁了,正常致仕的只有一位,其余则是中途受不了朝廷腐败,主动告老还乡的。
顾老儿一儿一女,闺女远嫁,儿子在其他州做官,老两口图清净,在家乡落叶归根,也挺闲。
得知挚友们过来,老头儿满心欢喜。
跟他一样正常致仕的也是郡守,叫齐大宏。
另外三人有吏部郎中、京兆和御史中丞,都曾是朝廷里的京官,后来因为各种原因被贬,黯然离场。
这些人久居官场,看着朝廷一步步走向衰败腐朽,直到至今被楚王把控,纵使想去做点什么,也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齐大宏跟黄京兆是同乡,接到挚友顾老儿的吐槽信,顿时对俞州生了浓厚的兴致,要过来涨涨见识。
黄京兆在家闲着无事,也跟着过来,顺带还把自己的朋友也招呼上了。
于是四个老头组团过来见识顾老儿口中的这个荒唐世道,给老年生活增添点乐趣。
先抵达桂枝村的是齐太守跟黄京兆,顾老儿夫妇在村头接迎。
两个老儿坐在牛车上大老远朝他们挥手,顾老儿高兴回应,大声问道:“重光一路可还顺遂啊?”
齐太守应道:“顺遂!”
牛车抵达村头,这些年兵荒马乱的,见一回可不容易。
两个老儿下了牛车,由仆人打发走村民。
齐太守一袭粗麻布衣,激动地握住顾老儿的手,说道:“长卿瞧着比我硬朗,我这两年这痛那痛的,全都是毛病。”
当即又同李氏问了声好,给夫妻俩介绍黄京兆。
双方相互致礼。
黄京兆说道:“我们过来时听说广陵那边在打仗,不知俞州境内可有风声?”
顾老儿摆手,“多半是那帮土匪要夺广陵。”
当即同他们说起目前俞州的情况。
几人边走边聊。
齐太守拄着拐杖,看周边庄稼地里已经收割完,问道:“今年风调雨顺,桂枝村这边收成可好?”
顾老儿:“收成不错。”顿了顿,无奈调侃道,“不仅收成不错,说不定家家户户都还有余粮呢。”
这话把齐太守逗笑了,知道他在信里的吐槽,打趣道:“只怕长卿你做了几十年的官,还极少见到老百姓手里有余粮的。”
顾老儿:“那可不,咱们桂枝村人口不多,田地充足,几乎每家每户手里都能分得二十多亩地,若是产粮多的,交三成公粮,产粮低的,只交两成。”
黄京兆忍不住插话问:“当真没有租子?”
顾老儿摆手,“没有租子,村民跟衙门签的租地契约,只收三成公粮,其余全进自己的腰包。
“不知你们过来时有没有看到,有的村开始修路了,衙门说只要当地人把出行的道路扩宽到牛车驴车能通行,实现什么村村通,县县通,上头就会把徭役取缔。
“像扶阳和平中那边已经把徭役取缔了。”
在回去的途中有村民跟他们打招呼,虽然顾老儿心中不服,但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帮土匪确实比先前的夏氏受老百姓欢迎。
齐太守没有顾老儿那般迂腐,捋胡子道:“老百姓没有徭役在身,且只上交三成公粮,日子是要轻松许多。”
黄京兆说道:“我们沿途过来,当地老百姓对州府口碑甚好,可见有下功夫。”
顾老儿:“起初我也没把那群土匪放在眼里,毕竟是一群草莽武夫,只知道打打杀杀,哪里懂得治内。
“不曾想,花样多得很,一套又一套的。
“他们那群人原本是永庆那边的,因着夏氏想图谋临都和永庆,结果反丢了俞州。
“我甚至还听说土匪跟俞州打仗都是从永庆老百姓手里借的军粮,老百姓反而做了公家的债主,我活了一大把岁数,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话把两人逗笑了。
黄京兆打趣道:“家家户户都能得土地耕种,还不用服徭役,也没有额外的租子,若是我,也会借粮出去,盼着公家别垮台了。”
齐太守:“正是这个道理,俗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见他们很懂得利用这个道理把老百姓箍在手里为我所用。”
顾老儿:“这倒是事实。
“我曾去平中那边看过,当地还有什么蚕农副业,由衙门牵头让收购生丝的商贾跟蚕农签订收购契约,你养蚕我收购,给村民搞副业补贴家用。
“听说还是韩太守的闺女给做的功绩。
“女人都能出头来办公务跟男人抢饭碗了,永庆那边还兴办了学堂,免束脩招收男童女童,开了一个什么女学,学的不是什么三从四德,而是齐家治国的那一套,你们说荒不荒唐?”
这话委实把两人震得不轻,齐太守忍不住道:“你信里没提这茬儿啊?”
顾老儿糟心道:“我还被一个ru臭未干的女娃给臭骂一顿,说我老迂腐不知变通,活像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我顾远真活了七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被骂得这般体无完肤的,简直岂有此理!
“那帮乌合之众,起先来请我出山,结果没劝动,又把我痛骂了一番,这都是什么糟心事儿?
“我心里头不服气,没处发,便同你重光写了信,宣泄心中烦闷。”
齐太守安抚道:“无妨,他日便替你骂回去。”
顾老儿:“你们既然来了,便顺道瞧瞧这俞州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他们才在村里落脚,没过两日另外两人也过来了。
这群老头在俞州境内溜达了一圈后,三观跟顾老儿那般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些年世道混乱,那江原刘太守是公认的治内好手,但跟俞州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五个老头在官场上浸淫几十年,集思广益,敏锐地意识到俞州的管理模式跟朝廷是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如果说朝廷或其他地方是以统治阶层的利益为主,那这里就是以最底层老百姓的利益至上,完全是相反的。
其他地方富裕的是官僚世家豪绅,这里富裕的是老百姓,公家反而成为为他们服务的一个体系。
这种新兴的体制彻底颠覆了这几个老头的认知,价值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俞州的政通人和给他们上了一堂毕生难忘的课程。
纵使他们饱读诗书,从小就受封建体制的熏陶,但手里头的东西拿到这里来,几乎是苍白无力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道理他们比任何人都能明白。
而现在,他们清楚地看到,当地的老百姓正载着那群土匪扬帆启程,以势如破竹的凶猛姿态成为一方霸主。
那种强大,不是你拥有多少军队,也不是你手里拥有多少人才。
那种强大来自于当地老百姓骨子里的自信向阳,来自他们对未来蓬勃的美好憧憬。
为了能托住给他们带来重生希望的州府,俞州一百多万老百姓将成为那群土匪背后最有力的支撑。
没有哪个衙门能做到跟老百姓彻底凝聚到一起。
但这里可以。
因为州府关系着老百姓的饭碗,关系到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如果州府垮台,那就是来抢老百姓的饭碗。
这股仇恨的力量,摧枯拉朽,它能撼动整个王朝,乃至整个封建体制。
窥见天光的五个老头儿集体陷入了沉默中,他们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