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梁萤:让你们见识一下朝廷(1/3)
面对杨国兴的怒火,张议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
桌上给备了清热的菊花饮子,还是温的。
杨国兴随手端起咕噜咕噜吃了几口,明明是冬日,却觉整个人都跟火烧似的,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门上来了。
平阴的混乱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原本以为只是平常的闹事,结果是全县百姓闹事。
这么多人,一个处理不好,定会发生叛乱。
就算派兵来镇压了,纸包不住火,隔壁郡肯定会把篓子捅到京中,一旦上头问罪下来,到时候大家都得完蛋。
杨国兴只觉得眼皮子跳得凶悍,他看张议不顺眼,暴脾气道:“滚!”
张议屁颠屁颠地滚了。
现在平阴的大概情况杨国兴已经了解,干坐在衙门里也没法子,索性回了驿馆。
把他送走后,张议和胡县令偷偷回了院子。
两人陆续进入厢房,梁萤见他们过来,小声问:“如何了?”
胡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杨都邮很是气恼。”
张议幸灾乐祸道:“我怂恿他把牢里的人全都杀了,他被气疯了。”
梁萤指了指他,失笑道:“干得好。”
胡县令心中忐忑,嗫嚅道:“这事儿闹得实在太大,倘若惹恼了他,真要shā • rén,王小娘子又当如何应对?”
赵雉倒是动了脑筋的,不答反问:“永庆跟隔壁临都为着宛南你争我夺,相互狗咬狗多少年了?”
胡县令愣了愣,回答道:“得有十多年了。”
赵雉摸下巴,说道:“永庆背靠楚王,那临都背靠何人?”
胡县令:“皇室。”顿了顿,“一个是朝廷新贵,一个是梁家皇室,两派在朝堂上内斗得厉害。”
赵雉点头,“你再仔细想一想,倘若平阴把事情给闹大了,压不下来,那隔壁太守府又当如何?”
胡县令沉默。
梁萤插话道:“所以杨国兴是不敢在平阴shā • rén的,但凡他敢动一个老百姓,无异于引火烧身。
“现在是老百姓跟豪绅们的纷争,这跟衙门是没有关系的,他只要调解好二者之间的关系就可。
“一旦让衙门参与进这场纷争里激怒老百姓,无异于火上浇油,官逼民反发生流血事故,事情根本就压不住。
“隔壁郡巴不得你平阴出乱子,越乱越好。
“待他们逮着机会把事情捅到京城去,在朝堂上参你楚王,不仅平阴的乌纱保不住,太守府也要跟着遭殃。
“这后果杨国兴可承受得住?”
听了她的分析,胡县令这才开始意识到她稳如泰山的真正原因。
“合着从头到尾王小娘子就吃准了其中的因果?”
梁萤摇头,“倒也不是,得看事情闹得有多大,倘若半死不活的那种,肯定会拿官兵镇压,但这回不一样,是全县老百姓都在闹事,而非小团体。”
胡县令沉吟许久,方道:“那我接下来又要如何应对杨都邮?”
梁萤:“摆烂你会吗?”
胡县令:“???”
梁萤暗搓搓道:“豪绅不愿意田产被瓜分,老百姓又不歇火,你衙门又不敢挑起事端,这个父母官是不是很难做?”
胡县令连连点头。
梁萤:“所以你干脆就别做了,让他杨国兴想法子再派人来处理。”
胡县令默了默,“他定然会被气死。”
梁萤摇食指,发出灵魂拷问:“他被气死与你何干?”
胡县令:“……”
梁萤:“你只管消极怠工,说你处理不了平阴的事,到时候张议会诱导杨国兴钻我们的套子,让那帮豪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胡县令:“……”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女郎,凭空生出几分恐惧。
她太过镇定,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
“咱们真能把杨都邮忽悠回去?”
梁萤点头,“能,不仅能把他忽悠回去,还能彻底断了豪绅们的念想。”
见她说得信誓旦旦,胡县令姑且信了。
先前杨国兴差自己的亲信下乡查探,结果回来上报,真跟县城里一个情形,不论老弱妇孺,全都拿着农具跑去打豪绅。
几乎整个村都是空的。
杨国兴又被气着了,拍桌子道:“这些人莫不是疯了?!”
亲信黄越回道:“属下曾问过当地的村民,为何这般闹腾。
“他们个个都说日子过不下去了,手里没有田产,种地得去豪绅手里租,既要上交公粮,还得交四成租子养豪绅,且还有徭役。
“朝廷不管他们的死活,日子没法过了,只能从豪绅身上分土地下来交公粮。
“要不然交不起公粮就得被衙门抓,思来想去,还是在豪绅身上打主意合算,他们毕竟不是官。”
杨国兴被气笑了,发出灵魂拷问:“合着去抢豪绅的私产就不是强盗了?”
黄越答道:“属下也这么问过,他们说难不成去造反抢衙门吗?”
杨国兴:“……”
黄越:“属下又接着问,不论走到哪里租地都是上交七成的,其他地方能过得下去,为何平阴就不行。”
杨国兴:“那些刁民是怎么回答的?”
黄越尴尬道:“他们反问属下,为何隔壁安县就只交三成公粮,平阴却不行?
“他们不想供养那帮吸血的豪绅,只想拿回自己的土地,有什么错吗?
“属下当时也回答不出来,只道就算想拿回田地也得去买。
“结果他们又说隔壁县的土匪都知道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去抢豪绅手里的土地分发下来给条生路。
“为何朝廷连土匪的良心都没有,要把他们往死里头逼,非得让他们造反闹出事来才觉得舒坦?
“属下跟他们说不清,根本就不讲道理的。”
听了这番话,杨国兴气得脸色铁青,“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
黄越忧心忡忡道:“眼下这情形越闹越大,倘若都邮不把他们压下来,恐生祸端。”
杨国兴没好气道:“我怎么压下来,派兵来镇压吗?”
黄越皱眉,“若派兵,定会发生流血事故,现下的平阴无异于是个马蜂窝,一旦捅穿了,只怕会惊动到朝廷。”
杨国兴背着手来回踱步,“你还知道怕会惊动到朝廷呐?”
黄越垂首不语。
杨国兴埋怨道:“都怪那群土匪,搞什么土地均分,弄出这般大的岔子来。”
黄越忍不住道:“土匪始终是土匪,哪能做衙门呢,若不然拿他们开刀?”
杨国兴吹胡子瞪眼,骂道:“你脑子被猪吃了,平阴的蜂窝还没摆平,又去捅隔壁的蜂窝?”
黄越:“……”
杨国兴:“那安县据说养了八百兵,拿你黄越的手去捅吗?”
黄越:“……”
杨国兴头大如斗,他不耐烦挥手,黄越悻悻然下去了。
外头的另一亲信陈安见他满脸不高兴,试探问:“怎么?”
黄越压低声音道:“都邮正在气头上,勿要去惹不痛快。”
陈安“嗯”了一声。
忽听里头传来呼喊声,他忙推门进去,向杨国兴行礼。
杨国兴疲惫地瘫坐在太师椅上,问道:“平阴这事,你如何看?”
陈安摸了摸八字胡,严肃回答道:“马上就过年了,都邮若想在年前把事情平了,便不可激发矛盾,以防引发更大的祸端来。”
这话听着可算顺耳多了。
杨国兴做了个手势,“继续说。”
陈安深思道:“咱们太守府跟隔壁郡一向不对付,倘若被他们知晓平阴的乱子,定会上报到京城,参楚王一本。
“到时候上头问罪下来,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故而属下以为,当务之急以安抚为主。”
杨国兴点头,“如何安抚?”
陈安:“属下今日在城里也去询问过那些闹事的刁民,他们跟衙门没有冲突,都夸胡县令爱民如子,想来矛盾主要是在豪绅身上,我们可做中间人去调解。”
杨国兴细细想了会儿,“让豪绅们减一成租子?”
陈安点头,“可以一试,只要刁民松口,这事就有回旋的余地。”
杨国兴:“倘若不松口呢?”
陈安:“便再做不松口的打算。”
于是杨国兴听从陈安的话以安抚为主,打算从中调和,做主给平阴的老百姓减一成租子,反正又损不到朝廷的利益,慷他人之慨。
当胡县令听到这个调和方案心中冷笑。
不出所料,当地百姓听了他们的调和方案根本就不卖账,甚至更加激动。
不止他们不卖账,豪绅们也激烈抗议,凭什么要在乡绅商贾头上动刀,而不是朝廷减免赋税?
这可把杨国兴气得半死。
他大冬天的冒着严寒同老百姓们激情对骂,问他们是不是要造反。
在场的老弱妇孺纷纷蜂拥上前,个个朝他呐喊,“狗官!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要逼死我们老百姓啊!”
“来啊,我们辛辛苦苦供养朝廷的兵,就是为了今天要死在你们这帮狗官的刀下!”
“狗日的朝廷庸官!尽管来杀,来杀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平阴近两万的老百姓,个个都伸长脖子等着你们来杀!”
面对个个恨红了眼的褴褛百姓,士兵们不敢动武,怕把矛盾激化,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陈安怕出岔子,连忙叫人把杨国兴护送走。
可是在场的人委实太多,他一时被挤在中间,脱不了身。
最后还是胡县令出面把他从人堆里捞出来的。
梁萤站在角落里,冷眼看那群混乱。
她旁边的程大彪非常满意这情形,她也很满意,同他交头窃耳,程大彪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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