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暗潮 她与他之间暗潮流动。(2/2)
祁宴并不在意,只往前走去,到了右边撩袍坐下,刚好对上斜前方卫蓁的目光。
卫蓁立在帘幕旁,朝他轻轻一笑,她尚未落座,等会要陪同晋王。
正这时,外头传来禀告声,道晋王来了。众人起身迎接:“参见大王。”
晋王走上台阶,令众人免礼。宴席开席不久,他便唤洪硕一声。
洪硕捧着王旨走出来,宣读诏书,擢升祁宴为上将军。
按照晋国的武官品阶,上将军仅次于大将军一职,与晋国其他几位资历深厚的将军平起平坐。
自祁宴来晋国,短短半年,其官阶一升再升,属实是羡煞一众人。
有不解内情的,以为祁宴是姬琴公主之子才被格外照顾,但明眼人看出,晋王这是当真看重祁宴。
卫蓁坐在上方,看着祁宴谢恩。
少年人面容被烛光晕亮,抬起双手,接过诏书,恭敬跪拜,四周都是对他的道贺声。
卫蓁耳边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公主,方才少将军的人来给您传话,道他有一样东西落在你宫里了,晚些时候去您宫中取。”
卫蓁听着凉蝉的话,不由一愣。
祁宴离京三个月,能有何东西落在她那里?
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今夜他会来宫殿找她。
卫蓁知道祁宴在看她,张了张口,对凉蝉又像是对下方祁宴道:“我知道了。”
祁宴回到了座位上。而今日宴席上,晋王要见的除了祁宴,还有另外一人,五殿下姬池。
姬池被晋王派去东边出使齐国,也是刚刚才从齐国回来。
晋齐两国近年来,虽相对和平,未曾交战,然而齐国暗中蠢蠢欲动,仍时不时有扰边之举,却因为畏惧晋国实力,不敢轻举妄动。
齐王年轻荒淫,却也好大喜功,妄图追寻先代光辉,扩大疆域,对南方楚国已经发起了两次战争。
此虽不足为惧,但晋国也不能不防。
毕竟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死而不僵。
谁又知晓,齐王昏聩之下,会作出何决定。
姬池在殿前停下,拱手道:“大王,孩儿此番出使齐国,向齐王表示慰问,齐王愿意与从前一般向晋国俯首称臣,绝无二心,愿献上珠宝百箱,日后年年朝贡不辍。”
晋王道:“好,赏!”
姬池谢恩,却并未退下,拍了拍手。
但听外头传来一阵低低的嘶吼声,像是野兽发出的吼叫,窗户上随即落下了一道庞大的身影。
“大王,除了珍宝,齐王还向您进贡斑斓猛虎两只,猛熊三只。孩儿今日已将其中一只带来,供大王一观。”
说着,那棕熊已被拽入大殿。
殿中响起一片吸气声,众女眷面露惊悚之色,哪怕平日教养再高,也顾不得姿态,唯有几个胆大的儿郎,还好奇的向那熊看去。
棕熊被人用铁绳钳制住四肢与脖颈,周围还有四人拿着长矛对准棕熊,哪怕发生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将棕熊控制住。
姬池看众人如此惧怕,对晋王道:“大王不必担忧,此棕熊在齐国已被齐王调.教好,断不会伤人。”
卫蓁蹙紧了眉梢。
棕熊发出一声嘶吼,胸腔都跟着震动,四周拽铁绳的士兵脚下打滑,明显站不住。
齐王酒池肉林,豢养野兽,他的人能驯服这些野兽,可其他人不懂关窍,未必能也能制服它们。
且……卫蓁看那野兽被制服,眼中亮起绿光,变得越发暴躁,隐隐约约觉得不妙。
她正要出声,姬池已经示意手下上前:“大王仔细看此熊一眼,臣便将其带下去。”
野兽被拽到台阶前,奋力反抗间,铁链晃动,锒铛声响起。
晋王道:“行了,可以了,带下去吧。”
那野兽嘶吼着,身侧一侍卫被拽得脚下打滑,手中铁链滑了出去。
等侍卫们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场面就此大乱。
伴随一阵尖叫声起,那野兽用力挣脱,一下甩开了周围的几个侍卫,铁链子摔打在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众人惊叫着离开坐席。
这一幕发生在眨眼之间,今日是除夕家宴,殿内并未安排过多的侍卫。
那野兽朝着奔逃的众人扑去,顷刻之间已是血光四溅。
“护驾,快护驾!”
卫蓁看向晋王:“大王,我陪您出去!”
话音才落,她余光便瞥见那庞然大物朝着上方扑来。
场面间不容发,卫蓁踢翻了桌案,那野兽被阻挡了一下,发狂似地吼叫,撩起锋利的爪牙,仿佛能将人的四肢给生生拧断。
他们背后已经退无可退。
众人只看见野兽再次朝着晋王扑去。
“大王!”
卫蓁将晋王用力推开,整个人也因此失去了重心往后仰去,耳畔间听到一声呼喊:“卫蓁!”
卫蓁闭上眼睛,却未曾感受到疼痛,只感觉被拥入了一人的怀抱,被带着在地上连滚了几下。
心头发颤时,她再次睁开眼,看到身上之人是祁宴。他双目中满是关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见她无事,立马拉她起来。
身后那道庞大的身躯,也再次立了起来。
它凶相毕露,龇牙咧嘴,口中涎液欲滴。
这一方小小的场地,俨然成了一个斗武台。两方周转着,然而地上一片狼藉,并无可以作武器之物。
“剑呢!”晋王立在另一旁,却并未离去,“拿寡人的剑来!”
野兽再次扑来,祁宴将她护在怀中,同时靴子踢起地上的一把匕首,将其握住,猛地朝野兽飞去。但听一声惨叫声响起,那匕首深深没入棕熊的右臂,汩汩的血水当时就冒了出来。
野兽被激怒,挥动着四肢,露出凶光,再次发起进攻。
众人惊叫连连,祁宴侧身躲过,捡起地上的链条,将其缠上殿柱,棕熊追逐间,已被足足绕了三道,一只手臂就被钉在了柱上。
它用力想要挣脱。同时,一道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度,祁宴将其完全接住。
剑长三尺,冷光掠起,如同长虹,倒映出他一双俊美的长眸,直向那畜生逼去。
他面容冷冽如冰,气质凛凛。
“噗”的一声,长剑入肉,坚硬的长剑狠狠插.入棕熊的后心。
棕熊狂叫,跌跪在地。祁宴顺势将其踹倒,捡起地上另一条铁链,缠绕上野熊的脖颈,一圈、两圈、三圈,被压制的野兽再也挣扎不动,彻底没了生气。
大片的血从它身下缓缓淌了出来。
祁宴起身,将剑用力拔.出,俊容也沾上了血迹,看着脚下的那一滩死物。
卫蓁快步走到祁宴身边,低下头,这才发觉他袖摆被撕破,“无事吧?”
祁宴摇了摇头,“你呢,要不要紧。”
卫蓁拿出手绢,想要帮他擦拭血斑,却想起这还是在众人面前,手又放了下来。
年轻的男子挡在她身前,身子笔挺如剑,令人格外安心。
血滴滴答答沿着剑刃不断落下,砸在地面上。
这一刻的他,好像已经不是少年,而是能给人安全感的男人。
“祁将军!”
“祁将军砍杀了那只野熊!”
祁宴朝着对面的姬渊淡淡颔首,谢过他方才朝野熊射来那几箭,若非如此,那头野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咽气。
姬渊将弓箭搁下,朝着晋王走去。
“大王手臂受伤了,快去唤医工。”
卫蓁走过去,却见血水从晋王臂上涌了出来,“这是何时弄伤的?”
方才晋王给祁宴扔剑时还是好好的,卫蓁想到此前自己将晋王推开,听到了裂帛之声,还以为无事,原来是那时被野熊扑伤的吗?
卫蓁脸上满是急色,晋王却神色平静,手覆上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寡人无事。”
侍卫搀扶着晋王到一边侧殿里疗伤,医工进去后,将殿门关上。
今日除夕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姬池怕是难逃其咎。
王孙贵族聚在殿外,这时候回想,是觉死里逃生,一阵后怕发寒。
卫蓁外头等待着,按理说,若晋王只是手臂受伤,应当并无大碍,但不知为何,今夜医工进去许久,都未曾出来,卫蓁心头萦绕着不安。
而洪硕一刻不出来报一声平安,众王孙便也一刻悬着一颗心,不敢冒然离去。
卫蓁立在前头,感觉到众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方才祁宴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救她,所有人都看见他抱着她,又挡在她面前。
这事当然可以按祁将军善心救人而揭过去,但当时情景之下,祁宴扑上来,几乎是以命救她。寻常男子对一交情普通的女子,真的能做到这般吗?
此事可以揭过,但深究起来,便耐人寻味了。
她也不知,自己方才无意间,有没有与祁宴做其他亲密的举动。
卫蓁看向远方正在与姬沃交谈的祁宴。
她与他有意在众人面前避嫌,但今夜他救她,加之他们三个月没有见面,她满心都是酸胀的情绪无处发泄,想要与他说几句话。
夜风越发大了,姬渊叫众人先到一侧偏殿里等消息。
侧殿之中,晋王靠在枕靠上,烛火勾勒出其冷瘦的侧颜,其身前和手臂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
医工起身,将手浸泡在水盆之中,“大王胸前与手臂都受了伤,尤其是身前,伤到心肺那一块,虽说不是重伤,但毕竟也有影响,切记一定要静养,万万不可情绪波动,也不可太过劳累。”
晋王颔首,虚弱道:“退下吧。”
洪硕看向医工:“等会怎么向外头交代,你可懂?”
“臣明白,只道大王手臂受了轻伤而已。”
医工提着药箱离去。
晋王只觉帐边灯烛晃眼,抬起手搭在额头上,“去将卫蓁唤来。”
洪硕一看晋王露出痛苦之色,便知其头风之症又发作了,连忙道:“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晋王并未睁开眼:“你来了?”
卫蓁行礼,在榻边坐下,替晋王掖了掖被角:“孩儿听说大王头风之症发作,已经叫人去取药膏了,等药膏送来,就帮大王上药,孩儿先帮大王揉一揉额穴?”
卫蓁才要伸手,榻上老人突然睁开目,满眼都是猩红的血丝。
那一双黑瞳阴沉沉的,看得人心中发寒。
“寡人问你,你与祁宴,是什么关系?”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烛光摇晃,打下温柔的光,卫蓁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雪白无比。
她心知晋王绝不会无缘无故这般问,必定是猜想到了什么。
是因为祁宴当时奋不顾身来救她,他心生怀疑,觉得他们有什么,是吧?
晋王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卫蓁额头渗出了细汗。
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想清楚了,好好与寡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