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心弦 心弦为他振动。(1/2)
祁宴的怀抱温暖,衣袍泛着金光。
被她搂着的女郎,感官如浸泡在阳光中,胸中酸涩的情绪一点点消了下去。
“我无事,只是夜里做了噩梦,方才尚未反应过来,还以为在梦中。”
卫蓁从他怀抱中抽离,看少年浸于阳光下,轮廓棱角分明,睫毛缀了点光芒,映照得双眸明亮,泛着浅浅的温柔。
梦中青年的他,经历了许多,眉眼间更多了些沉稳,有什么明亮的东西从那双眼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内敛与深沉。
再看眼前人,一种不真实之感便油然而生。
她喃声问道:“少将军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祁宴抬手揉了揉眉心,眉眼蕴着一股慵懒气,“嗯,今日天气凉爽,车队也早点出发。”
卫蓁将头靠在木窗上,几缕乌发被晨间柔风吹得飘舞飞向他,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仰视着他。
祁宴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卫蓁唇角勾起淡淡笑意:“没什么,就是昨夜做梦梦到了你,想再看看你眼下的样子。”
祁宴挑眉:“你做噩梦是因为梦到了我?”
卫蓁失笑:“怎么会?我是梦到我的未来,梦到在晋国王庭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我怕我的前路太过曲折,布满荆棘。”
她声音变轻:“祁宴,不管怎么样,你都陪着我,对吗?”
夏风中,少女鬓边碎发翩飞,簇拥着那双柔亮的眼睛。
女郎用这样的目光、这样柔软的语气请求,大抵天下没有一个郎君会舍得狠心拒绝。
“嗯。”他道。
简单的一个字,融在暖风里。
卫蓁浅浅一笑。其实她那样问,另一层意思是,不管在晋王宫发生什么,她也都陪在他身边。
而得到他这样肯定的回答,她便更加安心,也更加了心中的念头。
前世他在晋国险象环生,四周都是豺狼虎豹,难保这辈子不会遇上上辈子的事。
晋王庭势力盘根错节,她与祁宴不过是外来之人,初来乍到极有可能因影响有些人的利益而被排挤。
前世的事要想处理起来,实在棘手。
好的是,晋王之死应当在祁宴入晋国一年半后方才发生,他们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可以好好规避。
且入晋国再看看吧。她会在必要的时候,提醒祁宴小心。
卫蓁看向他身后。
她的马车停靠在丛林边上,树木洒下绿荫遮住祁宴大半的身影,林中也并无侍女或是士兵。
应当无人撞见她刚刚与他拥抱的一幕。
但卫蓁不敢再顶风与他交谈,她抬手将卷起的竹帘慢慢放下。
帘子才落下一瞬,外头便响起了他的声音。
“卫蓁,你是不是还在纠结那夜的事,心中羞涩,不好意思面对我?”
祁宴不提还好,一提卫蓁就无地自容。
这话实在不好回答……说不好意思,好像显得对此念念不忘,说没放在心上,又好像不够矜持。
女郎微红了脸,正斟酌着措辞,外面人已道:“那我们便如以前一样相处,你若是实在纠结,可以当那事从未发生过。”
卫蓁心中松了一口气,“嗯。”
与他如从前一般相处,确实是在她的舒适圈里。
可随即一些往事浮上心头,好像他们从前交往,譬如她在水中险些被他看去身子,譬如同床共枕……哪一个不算亲密?
卫蓁并不知祁宴所想——
他看出卫蓁近来面对他,总是太过紧绷。
他让她如从前一样与他相处,是为了让她卸下心防,如此,他可徐徐图之,慢慢接近她的心。
车队离国都越来越近,她与他也越加谨慎。
卫蓁的琴课依旧在上,她已经掌握基本的技巧,余下要做的便是钻研琴谱,日复一日地背谱与练习,偶尔祁宴会帮她指楚曲子中错误弦音。
为了避嫌,也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他们并未逾矩,每每上琴课之时,她都将马车两侧的竹帘卷起,更叫卫凌上车在一旁听着。
如此,便是祁老将军看到,也不曾多说什么。
车队向北行进,旅途疲惫而漫长。
时不时有琴音从马车中飘出,士兵们听着那风中的琴声,躁动的心好似触碰到泉水,渐渐被抚慰。
马车之中,卫蓁与祁宴靠相对而坐。在一次次指尖与指尖若即若离触碰间,有模糊的暧昧拉扯开。
必要的时候,他会来纠正她的指法。
每一次他的手覆上她的手,轻拨一下琴面,都叫卫蓁的心弦也为之一振。
有卫凌在车上,他与她从不多说些什么。但无声更胜有声。
他偶尔会拿出竹笛,陪她奏一曲。
上一次他用竹笛给卫蓁吹了一首郑地的曲子,曲调清婉扬灵,后来卫蓁翻看琴谱,才知道那曲的意思——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车,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是夸赞同车的女子,美丽高雅,品性高洁。
卫蓁指尖拂过琴谱书简,抬起头看向车门的少年,他屈膝散漫而坐,风拂起他竹青色的衣袂的一角,少年郎的肆意潇洒,不经意间就从衣袖间流露了出来。
这一刻的他,仿佛只是世俗中的一个寻常儿郎。
摇摇晃晃的车厢之中,好像下了一场无形的春雨,叫女郎的心头潮湿一片,春心在暗处一点点萌芽。
**
车队一路北上,翻过群山,路过峻岭,曲声在风中飘散。
经过荒野,竟看到许多流民,越往北走,道路上的流民越多。
卫蓁伸手挑开帘子,首先看到的是一片干涸的河床。
农田枯死,土地贫瘠,道路上到处都是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正在往北边都城的方向走去。
难民们在荒野之中,见到了这样一支簇拥着华盖马车的队伍,知晓是贵人的车队,争先恐后地涌上前来,祈求军队施舍粮食,被护卫们赶走不许靠近。
难民不依不饶跟着。
卫蓁头探出窗户,看到车队后那乌泱泱难民,问道:“他们是哪里来的人,听口音不像晋国人。”
“不是晋国人,是从晋国东边齐国来的流民。”接话的是一道清冷的声音。
左盈坐于马车中,给卫蓁检查完的眼睛,如是回答道。
卫蓁转头看向他:“左先生如何看出?”
“从他们的口音和衣着。如今东边齐国,庸王当政,酒池肉林,黎民不安,又逢天下大旱,便不断有百姓流民流亡到晋国来。”
左盈给她检查完,起身告退离开车厢。
他特地乔装过,为防太子等一众人将他认出,给下巴弄了把胡须。
卫蓁望着他离去,问车外祁宴:“左先生入过齐国,这般了解齐国口音?”
祁宴低声道:“不是,他妹妹在齐国。”
卫蓁疑惑:“妹妹?”
“是左家养女,当年被充入楚宫为婢,之后随和亲公主入齐国,因姿色出众被齐王看中,将她强娶封了夫人,所以他才会这样了解齐国,也记恨齐王。”
卫蓁从祁宴的话中体会到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左盈与其养妹,应当不只是简单的兄妹这么简单吧。
祁宴叹道:“齐王是短命之君,不会久活于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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