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分离【二合一】 二十岁生日那天,我去(2/2)
尽管温南森已经失去了意识,他们却仍然没有办法掰开他的手。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根世界树的枝条。
阿库娅不得不重新修补他身上每一根魔法回路,难度不亚于把一个变成碎片的人类重新用针线缝起来。
温南森沉睡了整整一年。
他醒来的那晚,阿库娅坐在他身边喝茶,温南森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抬起。
那双总是温柔的绿色眼眸,此时却是灰暗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阿库娅见他睁眼,立刻过来俯身道:“我是阿库娅。你现在暂时还看不见,是因为那晚德米安的光魔法损伤了你的视力,很痛吗?”
她知道他很痛,痛楚遍及全身,新的魔法回路和他的身体需要适应的过程,就好像移植后的经脉重新在肉里生长。
温南森迟疑地眨了一下眼,声音很哑:“过了……多久?”
“一年零三个月。”阿库娅说,“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八,晚上十点。”
温南森很轻地勾了一下唇角:“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阿库娅不说话,慢慢地用手抚摸他滚烫的额头,好像这样就能帮他缓解浑身被撕裂的痛苦。
“对不起……”温南森缓慢道,“让你失望了。”
“我没有这样说。”阿库娅道。
温南森短暂地陷入高热中的昏迷,他想起从前的一件小事,当时女孩刚刚满十八岁,和他谈恋爱,在他家过夜。
她但凡有点什么乖张的小心思,全都写在眼里。
那晚她换了漂亮的吊带睡衣,黑色的蕾丝内裤,不好好睡觉,钻到他的被窝里,坐在他的腿上和他接吻。
那晚精灵被她撩拨地动情,抱着她吻了很久,可最后还是理好她的衣服,要她去睡觉。
许西柠一手按住他,一手去枕头下摸啊摸,摸出一长条金属色的小方袋,很得意,她说南森,你看看我准备了什么。
他哭笑不得,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许西柠说晚上买薯片的时候偷偷塞进购物车的。
他摇了摇头,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没收了,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用不着这个。
许西柠说哇,不戴吗,玩这么大,然后脸颊绯红蠢蠢欲动。
他无奈于女孩的脑回路,柔声说不是不戴,是不做。
许西柠不高兴,去摸他的身体,说你明明很想嘛,为什么要装作不想的样子。
温南森抓住她乱摸的小手,犹豫了一下怎么跟她说。
她的青春期没有母亲的陪伴,许承年再怎么顾虑周全,也会有遗漏和不好开口的事情。
在感情这件事上,她没有年长女性的引导,变得过于任性和大胆。
她的真心像一捧金子,却随随便便地就交给他了。
温南森将她搂在怀里,一点点去揉她的指尖,他说你还小……我知道你成年了,你不要急,你听我说完,这件事可以等到结婚后,我们还有很多年。
许西柠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撇着小嘴道你就是没那么喜欢我。
温南森捧着她的脸,眸色很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我发誓我爱你比你爱我更多,我想做这件事也比你想得多……
克己守礼的精灵很难得说这么露骨的话,耳朵害躁得通红,但还是平和地继续道,我知道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更喜欢你一点。
许西柠被他说中了,心虚地移开视线。
温南森低眸亲吻她的眼睛,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他说我不是爱你的身体,我是爱你的灵魂
许西柠,你无法做什么让我减少对你的爱,也无法再做什么让我增加对你的爱。
——因为我不可能比现在更爱你了。
女孩最后还是服软了,乖乖缩在被子里睡觉。
过了一会,她伸出手去和他十指相扣,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她问所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温南森说等你二十岁。
许西柠说那就二十岁生日那天吧。
温南森说好,二十岁生日那天,我去娶你。
……
这一点甜蜜的回忆,像是脆弱的柠檬糖,很快被无数尖锐的荆棘扯碎,露出碎裂的玻璃一样锋利的边缘,倒映出他们分开时的惨烈形状。
女孩抓着他的怀表,声音发抖,质问他照片里的是艾琳吗?
温南森说是。
许西柠勃然大怒,问艾琳人呢?
温南森说,她死了。
许西柠气疯了,她摔了他的怀表,把他的日记撕得稀巴烂,把他送给她的礼物劈头盖脸砸在他脸上。
她胡乱砸了很多东西,直到家里满地狼藉。
女孩像是受伤的小兽,倔强得一滴眼泪都没掉,眼眶里的泪光闪着尖锐的怒火和恨意。
“温南森,我真后悔喜欢过你。”
“温南森,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到底是我还是艾琳?”
“你真的在乎过我吗?还是那个臭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尸体?”
“去tā • mā • de灵魂,你的喜欢让我觉得恶心。”
……
“这么喜欢艾琳的话,活着干什么,和她一起下地狱去吧!!”
他年轻气盛的爱人,会在愤怒中说尽天下所有伤人的话,她感到很痛,所以希望他比她痛千百倍。
而她成功做到了。
温南森用了一切方法,尽可能地去解释,去道歉,去弥补,去挽回,那双深绿色的眼眸痛楚地看进许西柠的眼睛,他问你相信我吗。
女孩发出大声的冷笑,像一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她说温南森,你有什么好值得我相信的。
转世?是转世又怎样,是我上辈子又怎样,不代表我这辈子不可以恨你。
……
爱人的离世是一场连绵不断的潮湿细雨,他一日复一日地看着她衰老,她的离开早有征兆,是闷在瓶子里的烈酒,仿佛一场温柔的凌迟,持续的钝痛。
但许西柠的分手,是一把尖锐的刀子,把他从内而外地剖开,将早就破烂不堪的躯壳彻底地打碎。
永远在压抑,永远在隐忍,永远在包容,永远在温柔的人,最后发了一场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疯。
前世的事情,她只要想起一点就好,哪怕一个画面也好。
他只是再也,再也不想看到她那样的眼神。
他一个人对战所有守护世界树的战士,硬闯精灵一族巩固了数千年的阵法。
他猜到自己可能会死。
心底有那么一个很细微的想法,或许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
他宁可死,也不想再这么痛了。
……
阿库娅的手微微停住,惊愕地低头,指尖触碰到一点湿润的液体。
晶莹的水珠从精灵阖起的眼尾淌下。
从小就总是在微笑的精灵,永远在照顾别人的精灵,即便是阿库娅也没有见过他哭泣。
他的身体依然是平静的,连急促的呼吸都没有,温和坚强的外表,却有连续不断的泪水从他的眼尾淌落,浸湿了枕头。
温南森颤抖着,嗓音很低,很哑。
他说:“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情。”
否则我为什么会失去她一次,又失去她第二次。
他说:“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世界树真的会指引每个精灵命运的轨迹,那请告诉我吧,如果你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就请告诉我吧。
被困在永生的囚笼里,踽踽独行,迷惘而孤独的精灵。
他帮助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人来帮助他。
窗外响起哗啦啦的水声,阿库娅抬眼看去,窗户向两侧推开,漆黑的森林里下了一场没有雷声也没有风声的大雨。
安静的雨,磅礴的雨,冰冷的雨,铺天盖地,笔直地从高空落下。水汽像上涨的水面,淹没了整片森林。
阿库娅很轻地叹息,手掌盖住了温南森的眼睛。
“……假如这真的是一件错事的话,那就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所以为什么呢。
彼此相爱的灵魂却最终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