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领班(一)(2/3)
老子是请你来喝茶的么?去,去街边给老子把陈大柱叫到楼上来。
要得!梳着小分头的何二娃象弹簧一样从凳子上跳起来,蹬蹬蹬地跑下楼去了。
陈大柱,陈大柱。何二娃连吼两声,陈大柱才转过身来,一看是何二娃,腿一下子就吓软了,差一点当街跪下来。
啥——啥——啥事?陈大柱问。
啥事?周爷在楼上等你。何二娃声音变细小了,他偏着头,用右手大拇向楼上翘了翘。
陈大柱往楼上一看,周子华的光脑袋恰好这时在走廊边上晃了晃,只见走廊上一派透亮,如大白天挂着一盏灯泡,发出淡淡的光,陈大柱一见那亮光,差点又昏过去。
陈大柱心里明白,周子华找他,就是找他还钱。陈大柱最怕周子华叫他,只要周子华一叫他,他浑身肌肉就会跳,他心脏也会跳,跳得蹦蹦地响。那周子华有一把算盘,那算盘珠子一响,他就知道他欠周子华的钱又要翻倍了。陈大柱也知道,多欠周子华一天的钱,这利钱就会跟着滚着翻,利滚利,翻起来无止境。但他又苦于还不上,干着急也没用。翻吧,翻吧,就像金宝场边西溪河里的水那样翻吧,反正你再翻我也还不起,我不相信你还敢把我杀了。陈大柱知道,这周子华是要真shā • rén的,他心里说周子华不敢,那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我安慰。如果不还,你试试看,那周子华就有可能要把你打残,甚至打死。金宝场已有例子的,有几个欠周子华钱的不就被活活打残和打死了吗?陈大柱自知是还不起那个利钱了,反正要打要杀只有听周子华的便了。他知道这一天早迟都要来的,现在已经来了,来了就来了吧,他什么也都不想了,跟在何二娃的屁股后,上楼去了。
楼梯口慢慢露出一个扎着灰布头巾的头,接着露出一张因贫血苍白的脸,鼻梁上还揪了一块暗红的痧痕,就象一条多脚蜈蚣盯在了陈大柱的鼻梁上一样,怕人。
陈大柱佝偻着身子,爬上楼梯。楼梯也就那么十几梯,但陈大柱却像爬了一个世纪,爬得气喘吁吁的。陈大柱的头刚从楼梯口一冒出来,就被周子华瞪着的铜铃眼吓得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梯,隔了好一会才敢又再爬上来。一爬上来,陈大柱的腿就跟得了软骨病一样,啪地一下,跪在楼板上。陈大柱哪敢直视周子华的眼睛,他忙低下头,那双瘦如柴棍一般的粗糙的手在破衣服上擦了擦,又放下,再擦,又放下,他那双手不知该放在腹前还是垂着,就在那儿一收一放的。
陈大柱,好久不见你来赶场,今天来赶场,身上一定带了不少钱来的吧?既然有钱了,就把欠我的钱还了吧。这周子华声音不高,声音却阴森可怕。
陈大柱听一句,嘴角就抽搐一下,他的两只手这下有放的地方了,只见他用手撑着地,低着头说,周大爷,我手里哪里有钱呀,你大人有大量,再宽限我几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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