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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悬的月光垂下,清幽的洗手钵前,水无濑木洗了洗手,沉沉叹了口气。
屋内传来一声接一声凄惨尖锐的喊叫,刹那一停,惊悸的寂静。
安殊一取下供奉的长刀,刀背照出屏风的竹,自杀心瞬间破裂。恍惚地晃着走了两步,怒气冲冲摔了刀。刀光捣在清艳的双眉上,开出一道凉白的光亮。
刀砸地声响起的同时,安殊一捂住头寻了个亮处蹲下,鬓发如烟飘在烛火里,散开的裙裾拖出一道纤细的扇面。颤着手,他再次将刀捡起来,飒然起身,对着写着“不全之全”的屏风砍了无数下。
招手让窥探的左右人下去,水无濑木沉闷地靠在圆木柱上,灌起一杯水色的酒。
待到屋内的声音渐渐停歇,他望了眼月光下都收起的植物鲜色,绕柱一拐,带寥寥酒气再闯了进去。
门里是被他逼得发疯的人,刀和被划得乱七八糟的屏风最是显眼。既然是他所激,他也就一点都不生气,任劳任怨地捡起散在地上的花枝子和书挨个放回去。
安殊一慢慢扭头,侧影恶意地笑,一手背在流泻进窗的灯笼光里,一手半抬在黑暗的旋涡中。
包裹他身的锦缎丝花,化成数道璀璨的烟,在光暗的交错中颤动。仿佛他是一道从撕裂的屏风里飞出来的鬼魅幽灵。
水无濑木的脚步顿了顿,淡淡的惊怖掠过心头。他丢下书,驱散着飞舞的尘屑,牢牢将安殊一抱在怀里,说着:“好了,好了,木哥哥的错,好了,小一。”
水无濑抱着闭眼不吭的安殊一坐在草编蒲团上,端起一杯凉酒喂他。酒一点点地进口中,安殊一的眼一点点地睁开。
一杯酒进了大半,在安殊一抗拒着扭头时,水无濑木丢下了酒杯,揉着安殊一的肩,说:“以刀起誓,我不会再摔打你。看得多了,觉得小一越发可怜了,我还是收着点儿吧。”
安殊一睁开泪流潸潸的眼睛,尖锐的一声鸟叫在耳边划过,他问道:“今日的怎么算?”
“你想怎么算?”锐利的眼梢挑起,扫了安殊一一眼,水无濑木松手,放安殊一落地站起。
“水无濑家主,我想要你的一只手。”
水无濑木笑着晃晃头,像瞧一只小猫儿,手肘支撑在石桌上,说:“你试试,下得去手,我就给你。”他的黑眸子光亮,似有雾霭的蓝色生涩地在漆黑的远处搅动,招引着胆小的人。
可恨!
冷色过后,安殊一大步转身,拼着命般朝刀走。
水无濑木静静地盯着他融进暗光的背影,啧了声,攥了攥沾酒气的手心。
安殊一带着沉重的刀来,秀美的手臂一伸,刀光自上扫下,落在水无濑木的跟前。
拿刀的站立,被刀对着的人斜坐。
“你、你……”安殊一颤抖着手,嘴唇紧紧抿着,可怜的气从胸口喘不出来。
“乖乖,小一,你这样不是要我的手,而是要我的命。”他轻轻说。
此话语缠绵,架起被刀隔绝的两人间的桥。端坐的人眼眸沉稳,平淡地关注着站在暗处举刀的人。
安殊一不吭气,眼泪阻在眼眶内。
水无濑木再说:“小一,我话说狠了,事做狠了,你别生气。”
“你伤害了我。”
安殊一仰起危脆的白脖子,双唇的血聚集,结了红钻石样的疤。
水无濑木登时起身,攥着刀背轻轻夺下,另一只手托架起刀柄,两手一翻,放到在了桌上。安殊一低着头站在他的正面,神情沮丧不安。
水无濑木半阖着幽深的眼,抬起手抚上安殊一的脸颊,“小一也伤害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