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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镜子里棱角分明的男人的脸似乎又变得稚嫩起来,肩头变得没那么宽阔,睡衣换成了校服,如今死气沉沉的双目重燃起少年凌厉的焰火。
他听见自己在对少年时的温言书说:“我没有理由不读书,读书是唯一可以改变我命运的机会。”
他又听见自己说:“高考是唯一一场不用看出身也能获胜的比赛。”
他还听自己对温言书道:“一起努力吧,去北京。”
衡宁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许久才恍惚地低头,用凉水冲了把脸。
自信张扬又盲目乐观年纪无疑是最好的,衡宁心底承认,但人总不能总活在过去。
他现在只是个高中肄业、欠了一屁股债的网吧混混老板而已,早就不该再做虚无缥缈的梦了。
眼前这狗日的日子就够他操心了。
当年父亲看病内债外债欠下了很多钱,刚来北京的日子里,当年的债主顺着灵敏嗅觉火速咬来,衡宁整天内忧外患,日子过得不比胖子那时候轻松。
还是学生的时候虽然家里也欠了债,但多少有家里长辈们护着,至少可以专心赚钱,来了北京之后就真的只能单打独斗了。
他混过日结工,同时有着七八份兼职,但他没有温言书那样有着含金量的毕业证书,所以只能靠大量输出最低廉的劳动力,拿着无数份最底层的薪资。
这笔外债是当年应急借的高利贷,本金只有一千出头,这么多年下来,看着人情打了血亏折扣,十年的利息也滚出了个五万的大债。
对方请来了专业的追债团队,头子干这行的时间比衡宁活过的时间还长。衡宁为此头上被缝过五针、右肩挨了一刀、胳膊也重新接了数不清多少回。
直到后来要债的都怕了,说这人真不怕死,他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五万怕是追不回来了。
正当所有债主以为自己碰上了难缠的无赖、准备放过衡宁也饶过自己时,衡宁啪地把用命赚来的钱拍到他们面前——几年的利滚利滚利,一口气还清。
他犹记得自己当时身上还有没拆的线,看着对方惊悚大于惊喜的眼神,只冷漠道:
“我从来没说过不还,你要少惹那些麻烦,我能还得更早些。”
被人追到就得换工作、挨了打就得花钱治、家里陈设破了碎了重新添置又是一笔支出……这些林林总总的损失加在一起,足足让经历他的磨难又延长了一倍的时间。
他被折磨得不行,但总算把浩瀚如海的欠债里、最难啃的一部分给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