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2/3)
黛玉听了,就笑说:“她倒有心给你们一瓶子油,又怕挂误着打盗窃的官司。”(挂误着就是被牵连进去。)众人没太理解黛玉这话,宝玉却明白,忙低了头。彩云有心病,不觉的红了脸。宝钗忙暗暗的瞅了黛玉一眼。黛玉自悔失言,原是逗宝玉的,就忘了说着了彩云,自悔不及,忙一顿行令划拳地岔开了。——黛玉是说这话,逗宝玉,宝玉送人了一瓶玫瑰露,就被牵连进去,被抓住那露说是赃物。所以逗宝玉爱管闲事,应承那露自己偷的。不想兼及了真偷东西的彩云。也罢,赶紧叉开了。
底下宝玉又和宝钗对了点子。宝钗覆了一个“宝”字,宝玉想了想,便知宝钗说的是自己的通灵宝玉。于是she一个“钗”字,那意思是有旧诗“敲断玉钗红烛冷”(玉钗指烛芯,把蜡烛芯掐灭了,蜡烛也就灭凉了),算是射着了。湘云却说:“不行,宝姐姐出的宝字,没有典和诗,只是用的当下的人名,违令了,得罚宝姐姐一杯。”那香菱却说:“谁说没有,不是有一句李商隐的‘此乡多宝玉’吗?”众人笑说:“这可问住了。湘云错了,快罚一杯。”湘云没话了,又被罚了一杯——迄今至少被罚了三杯了。
于是大家又对点的对点,划拳的划拳,因为贾母王夫人不在家,任意取乐,呼三喝司,喊七叫八。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真是十分热闹。玩的差不多了,该上点心吃了,却不见了史湘云。都以为她出去上厕所了,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她回来。于是派人出去找,各处转转,哪里找的到。
正在狐疑,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地进来,说:“姑娘们快瞧云姑娘去,喝醉了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石凳上睡着了。”众人听说,都互拥着出去看情况。到的那里,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已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嚷嚷地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当枕头枕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挽扶。湘云嘴里犹作睡语说念着,唧唧嘟嘟说:
其实我们可以转而谈谈天气,谈谈更多的生活乐事,谈一点轻松文雅的话题,你所怀念的最初的纯青色的日子,打牌的日子,坐看雪雨零飞的日子,生命里那些清淡的成分,一杯咖啡,一枚红叶,一卷闲散的诗集,许多女孩和少年,,他们就是这么温和地渡过着生命的夏季。为什么,秋风起时,你我在青春乐曲的尾章,却不能宁静得如一呆果子挂在风里。
(哈哈,其实湘云说的不是这个,是:泉香而酒冽,玉碗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还是她自己定的酒令(古文、旧诗、曲牌的杂合诗),照着在做杂合诗呢。但我觉得这矫情,显得湘云自己做好了事先功课,这里来用来背。还是叫她说我的吧。)
众人笑推她,说到:“快醒醒吧,吃饭去,这潮凳子上还睡出病来呢。”湘云慢启秋波,见了众人,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原是来纳凉避静的,不觉得因多被罚了两杯酒,娇弱不胜,便睡着了,心中反觉自愧。连忙起身扎挣着同人来至红香圃中,洗了,又吃了两盏浓茶。这就是“憨湘云醉眠芍药裀”的故事,固然还是不错的,但也不过是小姐行事。比那时下凤丫头喝醉了,上桌子裸奔乱跳,还要差一些噪闹。
探春忙又让湘云把醒酒石衔在口内,一时又命她喝了酸汤,方才不太醉了。那样衔着石头,也怪好笑的。
一时大家吃了点心,大家自行休息一会儿。众人就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外观花的,也有扶栏观鱼的,各自取便说笑不一。探春便和宝琴下棋,宝钗岫烟观局。林黛玉和宝玉在一簇花下唧唧哝哝不知说些什么。
这时候,林之孝家的带着一个犯法的婆子过来,那婆子进到阶下,就朝上连连磕头,碰地有声。探春因为下棋不顺利,被逼着了,算来算去,怎么打劫都不合算,于是两眼瞅着棋盘,一只手伸在盒子里,只管抓弄着棋子作想。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这时,探春回头叫茶,才看见有人在给自己磕头,已经磕的地都该出了大坑了。(探春可爱。)于是问:“什么事?”(这是小姐的派头,真有派啊!)那林之孝家的说:“她这人嘴坏的很,才我刚才听到的,她说的话也没法回姑娘(都是yín • huì用语),只有撵出去才是。”探春说:“怎么不回大奶奶(李纨)?”林之孝家的说:“已经回了,大奶奶叫对姑娘说。”探春说:“怎么不回二奶奶(凤姐)?”平儿说:“没回也罢,回头我给说一声就是了。”探春于是说:“既然这样,那就撵出去,等太太(王夫人)回来,再回太太定夺。”说完,仍旧下棋。那边就去了。
黛玉和宝玉二人站在花下,瞧了刚才这一场,黛玉就说:“你家三丫头(探春)倒是个乖人。虽然叫她管些事儿,倒也一步不肯多迈。要是换了别人早作威作福起来了。”(意思是,处处都让权给李纨和凤姐。)宝玉说:“你不知道。她干了好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草也不能了。又去了几件陋规,单拿我和凤姐姐作靶子禁住别人。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只是乖而已。”
黛玉说:“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花费太大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有时闲了,替你们算一算,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节省,以后必然捉襟见肘。”宝玉笑说:“凭它以后怎么捉襟见肘,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黛玉听了,转身就往厅上寻宝钗说笑去了。
不理宝玉这话了。因为自从去年夏天说了“我明白”什么的了,俩人就心照不宣,等着未来托媒娶嫁了,所以最近这近一年来,黛玉也随着自己的长大,越发要跟宝玉之间保持距离和讲礼守礼,还叫丫鬟也躲着点宝玉。这里宝玉说的“短不了咱们俩的”,那是张生和崔莺莺才说的暧昧话了,是未等父母之言、媒妁之介,就先私下定终身的混帐话。若是现代两个人恋爱,就整天说你恩我爱,山盟海誓的肉麻话,但当时,海誓山盟,说私密情话,而不等着父母去安排,是不守理的,属于偷情,而偷情就近于奸。出于非礼勿听,黛玉就根本不理他了,如同没听见一样。这种私相表悦的话,不是正经人家小姐该跟人说和听的。若是当时俩人关系还没有确定,互相不知对方的心,那宝玉说了这话,黛玉倒是要起一阵波澜,但是此刻,就不一样了,你可以让你妈来聘我,但不能说这种话。自宋朝理学确立以来,就以礼克情,情就跟洪水猛兽一样,不可以说的。即便俩人结了婚了,互相太热情,也会被人嘲笑。纵情和不守礼的,在当时看来是野人,是没进化好的人,不是文明人。
宝玉见没了臊,也无聊,正要走时,见袭人给自己送茶来,托着两杯。宝玉取了一杯喝起,袭人见那个已经不在了,就问哪里去了。宝玉说:“那不在宝钗那儿,你送过去吧。”袭人便过去,问:“谁渴了,先喝。我再去倒。”宝钗便拿起盘中的这一杯,喝了一口,递在黛玉手里。袭人说:“我再去倒一杯来。”黛玉笑说:“不用,大夫不许我多喝茶,这半杯就尽够了。”于是,把这一杯中的半杯喝尽,把杯放回盘中。这林黛玉,现在能跟宝钗喝一杯茶,真的跟她如同骨肉了,这对有洁癖的人来讲,得付出多大的努力啊。所以刚才,宝钗说了“宝”字,又指那通灵宝玉,黛玉却是一点儿也没理会儿。二人已经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
袭人又去宝玉那里取空杯子,宝玉就问:“这半日没见芳官,她在哪里呢?”(这宝玉,我们没法说他,不管原故事叙述者怎么隐藏,也是藏不住的。那芳官,比起袭人、晴雯、麝月,以及下面的小丫头子,她那戏子出身的,是要排名最后了,这里巴巴地谁也不问,只问芳官,可见那宝玉之心,现在是被什么迷住了。)袭人说:“她才在这里几个斗草的,现在却不见了。”一边朝四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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