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2/2)
雁芙拿线板敲她脑袋,笑骂:“快把口水擦擦,丢人现眼!”
冬卉不依,追着她打闹。却见门帘被人一挑,兰韫从外面进来,没好气道:“闹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觉?!”
两人忙停下来,垂着头乖乖站到了一边。
兰韫瞪了她们一眼,目光落到云姝身上时,才缓和几分:“怎么还做这些活儿?去御前侍奉可不比别的差事,你也该提前熟悉些。”
云姝忙将手里的绣活放下,站起来道:“请姑姑指教。”
兰韫笑道:“指教不敢当,你跟我来。”
云姝跟着她出了寝房,绕过廊下,七拐八拐到了一处直房里。进门后,却见一个年长些的宫女站在那,见了她,目光循着她的面孔稍稍往下,带了几分审度。
云姝更加小心,垂着头站那边听训。
半晌才听得对方笑道:“这孩子模样挺周正,人倒也稳重,就先让她试着吧。”
兰韫介绍:“这是御前侍奉的景安姑姑,过些日子就要放出宫了。这段时间,你跟着她多学着点,才能不出差错。时间匆忙,你先跟几位姑姑挤挤,等上面指派下来,再换新的住处。”
云姝连忙给景安欠了欠身:“多谢姑姑,这段时日,给几位姑姑添麻烦了。”
景安笑道:“麻烦什么?我们那屋子敞亮着呢,多一个你,还多个伴儿。”然后说起她的差事,道,“目前司衣上倒是不缺人手,你便学着司膳和伺候茶水吧。”
云姝连忙应是。
见她低眉敛目,似乎有些紧张,景安又道:“不用害怕,陛下虽然治下极严,对身边人却向来宽宥,只要你不犯大错,不会有事的。”
云姝喏喏点头,心里却丝毫没有放松一些。
伴君如伴虎,御前侍奉哪有那么简单?而且,那个人……想到要跟他朝夕相对,她心里不免踌躇。
……
“妹妹,对不起,我也喜欢明德哥哥,你可以把他让给我吗?”许翘低垂着秀眉,泫然欲泣,葱白的手指绞着手里的一方帕子,端的是我见犹怜。
梦里场景一换,竟到了许蔚高中的日子。她熬了两天两夜,绣了一个荷包,因为早上起晚了,赶到城外只瞧见马车远去的背影。许翘竟然也在马车上,正将一个荷包递给许蔚。
隔得太远了,她瞧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却见许翘满面春风,而许蔚笑了笑,将那个荷包收了下来。
画面再一转,到了她和许蔚大婚的日子。可那盖头下,新娘分明不是她,而是他义妹许翘。
她拼命地声嘶力竭,却无人理会,更无人听到,只听得媒婆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云姝猛地睁开眼睛,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四下里看一看,几位姑姑早就进入了梦乡,屋内只有她一人坐在那边。
发了会儿呆,云姝才觉得腹中空荡荡的,竟是唱起了空城计。无奈之下,她只好偷偷摸去膳房,随便摸了点吃食。
吃完后,云姝沿着夹道去到河边洗手。
凛冬时节,万物凋零,夹道边本该花木葳蕤的园林内而今只剩光秃秃的枝丫,狞恶地伸向天际。
月华如水,安静地洒照在雪色的地面上,如此美景,却只映照出惨淡的光芒。
云姝觉得可惜,脑中灵光一闪,从衣襟内掏出了一块白色的帕子。只见她皙白细长的手指灵巧地翻动了几下,那块帕子就变成了一朵白色的梅花。
她将这朵“梅花”提起来,放在眼前瞧了瞧,又抬手将之搁到了树枝上,唇边才有一丝笑意。
俄而冷风袭来,吹得她紧了紧衣衫。
她唇边的笑容又落了。
心道:哪有这么大的梅花呀?
正要离去,忽听得前面传来脚步声。她心里一惊,踯躅着要不要避开,那脚步声已经到了近前。
透过枝叶罅隙,云姝打眼一瞧,月色下一道磊落修长的身影,竟是许久未见的皇帝。他正静静望着她,一双淡漠的眸子黑而深邃,如潭水一般。
她此前毫无准备,没想到在这种情境下再见皇帝。
目光对上他冷漠的视线,不知为何,竟有些陌生,也下意识地拘谨了几分。
“陛下。”她忙躬身行礼。
“你怎么会在这儿?”皇帝的声音冰冷沉静,听在耳中,让人莫名战栗。
云姝不敢不答,喏喏道:“公主即将出嫁,宫里需要绣娘,我是征兆入宫的,这次也在随行之列,过来洗一下碗碟。”
他低头瞧一眼她手中,云姝这才想起,除了碗碟,她手里还捏着一朵帕子叠着的梅花,也不知道刚刚那傻里傻气的模样有没有被他瞧见,此刻已是窘迫难当,忙将帕子胡乱塞到了袖子中。
他不说话,气氛就更加凝滞。
云姝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听得他冷淡道:“退下吧。”
云姝如蒙大赦,飞快告罪离开。
回到院内,她才拍着胸口悄悄松一口气。却见冬卉低头就着纱灯在绣什么,弯腰凑近:“这是什么?”
因着人手不足,李全那日次日便将冬卉也一并调过来了,说是给她做个伴。现下里,两人正住一个院子。
“雍王的褂子。”冬卉道,“李公公送来的,说是这襟口有些单调,让我给绣些章纹。”
云姝看一眼,发现她绣的是火龙纹,因规制所限,便是四爪,笑了笑说:“可别绣错了,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冬卉撇嘴:“我还没有那么傻!”
云姝便也只是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