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2)
贺品安心中记挂这头,一了结公司事务,便匆忙地赶往F市。
原本是计算好了时间的。谁知忽而下起了雪,路上渐渐堵了起来。
等红绿灯等得他心焦,无事可做时,便一次次地点开他的社交平台。
在推荐视频中看见了他。一个路人从旁拍摄的视角。
只凭背影就能认出他。
在跨江大桥上,他摇晃着拉小提琴,调子也忽高忽低。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江对岸的霓虹灯映出一片温软的繁华。
这座城市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他演奏过那么多闻名遐迩的曲子,贺品安却只听得懂一首。
为了这一首,他偷偷练习过无数遍。
因为他们有过承诺,而他信守承诺。
路边的孩子咿咿呀呀地随着曲子唱道。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贺大家新年好。
——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
每个人都在拍手,都在欢笑。仿若风雪也能融入这热闹的氛围之中。
而视频下,被顶至首位的评论却是:【他为什么在哭啊?】
新闻资讯的通知横幅从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突发!一男子翻越大桥护栏跳江轻生,搜救紧急进行中。
头脑忽地一片空白。
贺品安的双手不可抑制地哆嗦着。后面的车接连不断地按着喇叭。
喇叭声,一串接着一串,震动耳膜。
腑脏之间传来阵阵剧痛。眼泪在毫无察觉时落下。
他有种被遗落的空茫,心是被敲碎的石头,血泪自裂缝处争先恐后地向外逃窜。
他想起那夜之后,他看到床上的血,在屋内无助地喊他的名字。
阮祎,阮祎。
他知道他灵魂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阮祎那里。
区区时间不能夺走。
贺品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全部的理智,扶稳了方向盘。
前路雪虐风饕,而他向风雪中去,再不回头。
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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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白茫茫的人世,一丛丛凄凉,一簇簇寂寞。
大桥入口放了路障,不许过车。
几名保安正弓着腰安排,远远地看见一辆车要开过来。
他们摆手喊停。
“前面不能过了。”
车窗降下来,他问:“为什么不能过?”
“你没听说啊?”保安遮遮掩掩的,并不讲明,那手却在半空里划出一道抛物线,轻巧地指向那条江。
寒风刮得他的脸生疼,指尖受了冻,微微蜷缩起来。
“特警,消防队的都来了!糊涂啊!这么冷的天,下去不淹死也冻死了。怎么救得上来?”
见那人默不作声地将车窗升上去,以为他要倒车,专程让开几步。
谁知那车陡然发动了,却撞歪了路障,笔直地朝大桥上驶去。
“喂!喂!你做什么?不能去!不准过去!”
车已经跑远了。保安们回过神时,已是阻拦不及,着急地在后面一行追,一行喊。
那人却置若罔闻。
其中领头的气喘吁吁地扶着腰,赶忙支使身边的人说:“报警!快报警!都他妈是疯子!跑来这里发疯!”
桥上一片寂静,一如那个他们等不来日出的清晨。
摆脱了保安,贺品安缓缓地踩着油门,左右张望。
没有阮祎,这世界同死过无异。
放眼望去都是荒凉。没有笑语,没有音乐。没有吻,也没有拥抱。
一条宽阔的,不知去向的江,承载着无数亡灵,一场雪是一次祭奠。
贺品安默默地流泪,仿若心也是一片白茫茫的,他不加思索,因而不知这眼泪的来由。
任由泪水淌在脸上,他扬手去抹,却总也抹不尽似的。
阮祎,阮祎。
好像看到那晚光映亮他小小的脸,他眼中写满难懂的心事,他奉上的迟疑的吻。
从此,他不敢坦荡地望向他的眼睛。
谁也不能否认爱情的萌生。
贺品安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他被甩回椅背上,一双眼黑洞洞的,他脱力地瘫坐了一阵,忽然将安全带解开了,兀自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