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2)
“赔你的书包。”
阮祎咬着牙关,一下一下地摇头,他很努力地忍住不哭。
书包只要一百多块。
他对着自己的心回话,心却绞成一团,不肯听他讲。
他的声音去哪里了?
好像做噩梦,梦里求救,说不出话。
贺品安已经知道自己搞错了。
他习惯性地自省。
往更恶劣的方面想想,他或许从一开始就抱有侥幸。
搞错了——有个“了”字。
过去的事,难道还要他说后悔不成?可是后悔了又能如何呢?
因为他早已知道后悔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他不会再对任何事感到后悔。
最后一次。不会有下一次。
看着阮祎抖擞的肩膀,贺品安回味着从他那儿偷来的甘甜,不免有些不忍。
他明白的事,阮祎不明白,不理解。他不觉得这是阮祎的错,可总也不能把什么坏处都算在他头上。
他想,开始就错了,就当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他不会后悔,他最清楚什么叫迷途知返。
“你以为会怎么样?”跟往日的强硬不同,贺品安用轻飘飘的声音反问阮祎,却不要阮祎的回答,他告诉他,“这种事不就是这样。”
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头重得像铅球,好用力支起来,好像脊柱都要断掉,那么难。
阮祎忍住了,他没有哭,看向贺品安的眼睛,嘴唇抖了抖。
从最简单的发音开始。
“呜”和“啊”。
跟被男人玩弄摆布时发出的声音那么像。
阮祎浑身都在发抖。
“……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嗓音变了调,没有眼泪的哭腔,还是觉得丢脸。
阮祎已经明白,“做得太差要扣钱”这句话,和姐姐发给他的金额削减的红包是不一样的。
他已经明白,贺品安要跟他交换,为那些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为他自以为无私的奉献。
可他宁愿贺品安什么也不给他。
被摸过的地方好烫,好像要烧起来,烧得他很痛;被吻过的舌尖很苦,苦到整根舌头都在发麻。
强忍眼泪的后果是身体难以克制的轻微抽搐,阮祎攥紧了拳头。
“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他摇头,一双明亮的眼带着热烈的忧愁,看向贺品安。
像忍住眼泪那样,忍住没有叫出那声叔叔,飞快地合住嘴,咬到肉。
他热腾腾地抓住自己的声音,气息不稳地开口控诉,像只被惹急的小猫,豁出去了,亮出爪子,才想起自己的利爪早被人钳掉了。
看到贺品安就想起痛苦和不舍,想起他的恋慕,想起这一切都可以称斤按量来贩售。
新的眼泪悬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样子。
不能继续丢脸了。
阮祎捡起地上的书包,扭开门锁,夺门而出。
帽子还留在门板的挂钩上。贺品安的神情一如往常,逃走的那张脸却还印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没事的,他总要学会这些。
只是想不通那小孩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
没事的。
跑远一点,再也不要沿着这条路找回来。
贺品安取下那顶帽子,捏在手里,想起自己将它从阮祎那里取来时的画面。
阮祎提着裤子跑出来,狼狈不堪,咬着嘴巴哭,来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想把钱原路给男人转回去,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坏蛋!坏蛋!
他拿出纸巾,一边哭一边擦拭着书包上的污渍,越擦越脏。
他想在长椅上休息一会儿,又怕被贺品安看到,只好跌跌撞撞地往商场外跑。
几米外,看到杜君棠在等红灯,心里叫了声哥,却迈不开步子。
杜君棠早就警告过他了。可他不听。
太阳凶猛地烤在头顶,汗和泪糊在他的脸上,眼睛有些睁不开。
车来车往,喇叭滴滴乱叫,眼泪又泛滥出来,重影里,看到杜君棠走过马路。
所有人都在走路。黑的路,白的线,在泪水里打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