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2)
和小时候对比,真的变好多。
但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她就有了美人面孔的痕迹。
现在长发柔软顺亮,鼻梁高挺,双唇薄艳,眉眼之间飒爽张扬。
却在面对他时仍像个孩子。
季临泽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把向蔷送回了她的学校。
晨光微亮,她站在校门口,不顾别人怎么看,搂住季临泽的脖子垫脚狠狠亲了他一下。
她说:“笨蛋男朋友,我等你电话。”
季临泽揉了揉她脑袋,“好。”
他离开时,向蔷回头看了一眼。
她笑不出来。
印象里,她没见过季临泽这样,哪怕是学习压力很大的高三。
他一向很会调剂自己,从不和她诉苦,顶多是烦闷时不说话,睡不着时在院子里散步,但眉宇间不会有这种无能为力的疲态。
所有情绪中,唯有疲惫是藏不住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闷骚的人,逮着他问,他不会说的。
所以她说,等你电话。
他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向蔷看着他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她转过头往学校里走去时,心跳猝不及防的漏了一拍。
心慌的叫人害怕。
仿佛是种预言提示,又一个星期之后,她接到了季临泽的电话。
是12月,临近跨年,学校里张灯结彩,同学们都在说要去哪儿跨年。
季临泽那边的死气沉沉和这儿的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向蔷洗坏了一张照片,她把工具放在一边,走出了工作室。
她说:“你说话。”
那头季临泽吞咽喉咙的声音非常清晰,他的气息紊乱急促,又似在深深克制。
向蔷把所有能想到的不好的事情都过了一遍。
比如他出轨了,比如家里有人突然去世了,比如他也掉入了诈骗陷阱欠了一屁股债......
但她没想到,是他生病了。
他说:“蔷蔷,是遗传性痉挛性截瘫。”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一缕轻烟。
遗传、截瘫。
这两个词语足以让什么都不懂的向蔷明白这区别于寻常的病。
但人面对巨大痛苦时下意识的会逃避,怀疑。
她说:“你再说一遍?这个......不好治吗?现在好像什么病都能治的嘛......”
季临泽重复的叫了声她的名字,似在告诉她,他没有在开玩笑,也治不好。
向蔷声音抖了起来,她故作镇定道:“我来找你。”
“好。”
那天送她回学校后,季临泽拿上证件去医院看了神经科,他看着医生给开的一串从未听过的检查名字,心里有了更深的肯定。
头MRI检查、脊髓MRI检查、诱发电位检查、肌电图和神经传导速度检查、基因检测、CT检查......
准备去做检查时,林如梅大概是看到了他的短信,打来了电话。
她遮遮掩掩,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说:“我好像生病了。”
林如梅久久没出声,但那种微妙的痛苦气息隔着手机传给了他。
接着是林如梅的放声大哭。
哭完,她心死一般的说出那串病名。
后来医生说,遗传性痉挛性截瘫具有高度的遗传异质性,分单纯型和复杂型,病症大概表现为双腿痉挛性肌无力,双下肢远端深感觉减退,剪刀步态,伴视神经萎缩、复视......等等。
它无法根治,只能进行长期治疗,如果护理得当可维持数十年生命,或者有少部分不会影响正常寿命。
他父亲发病那年和他年纪差不多,后来伴随着并发症,慢慢免疫力低下,长期卧床皮下组织溃疡坏死。
慢慢的,生命便到了尽头。
这是多数人的结局。
林如梅从来不说是因为,她亲眼见证一个好端端的人如何因为瘫痪在床命不久矣变得性情暴戾,产生心理问题。
她不想季临泽从小因为担心着病发而不快乐。
万一、万一她的临泽没有遗传到呢?
她一直那么小心,小心的呵护着他的快乐,支持他的梦想,注重他的健康,几次体检下来都没有异常,她以为会没事的。
这个冬天很长,所有人都在漫长的寒冷中逐渐接受了事实。
林如梅和姜怀明赶来给季临泽办理了退学,联系了当地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所有人都被这突变事故磨得褪了一层皮。
向蔷和学校里老师打了招呼,没有参与期末考,跟着他们一起提前回了家。
遥远的路途上,大家都没什么话说。
耳边火车上人间烟火喧闹,窗外景色秀丽。
向蔷紧紧握紧季临泽的手。
她用力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指节的力量感,她想记住往后所有一点一滴的细节。
他们的关系不言而喻。
林如梅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哭得不能自己。
向蔷哭不出来,她呆呆的看着泪流满面的林如梅,随着风景闪过,脑海中莫名想起过往20年种种。
他们一路走来,所有人都很好。
他们仿佛天生就要在一起。
但是。
命运不够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