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2）

王若手捧药碗，弯着身子，小心翼翼道：“陛下，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床上的少年眉头紧锁，显然心情不太好。刚想挥手拒绝，转头注意到对方脸上尚未退去的红痕，微顿了下，最后还是捏着鼻子把药喝光。

汉献帝身子一直都不太好，董卓在的最后一年曾大病一场差点没救回来，之后又陆陆续续生了几次小病，始终没好利索。李傕虽然不怎么尊重汉室，但若皇帝真死在自己手上，他也是没那个胆子的，毕竟董卓杀先帝的下场大家也都看到了。

这次因为皇甫嵩带刘虞的尸首进来，致使小皇帝昏倒，实在是把李傕吓到了，他不敢冲皇甫嵩撒气，便将刘协身边的宫人打了一遍，要不是刘协以死相逼，王若等人怕是都难以活命。

这时候的药大部分都苦的吓人，然而再苦也没有刘协心里苦。将药一饮而尽，他砸吧砸吧嘴，与王若问道：“太常近日怎么没来？”

“回陛下，前些天皇甫大人在来看您，下楼的时候歪了一下，如今实在动不了，怕是无法继续教导课业。不过已经请了伏完伏侍中接任，待您好些了就来面圣。”

伏完，是伏皇后的父亲，也就是这具身体的老丈人……

刘协怎么想怎么别扭，也没回应，片刻后，继续道：“那……内个谁呢？”

王若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恭敬道：“尾敦将军现在住在皇甫太常家里，刘州牧已经下葬，因为尸首不全，没办法大办，朝廷正在拟定封号。”

“啊，那就好、那就好。”刘协长舒了口气，注意到王若关切的眼神，心里顿生烦躁，转身把被蒙在脑袋上，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刘虞本是皇室宗正，当年袁绍跟董卓闹翻了，要另立刘虞为帝，面对众人的簇拥，刘虞依然拒绝了。董卓得知后不怀好意，以汉献帝为威胁，要刘虞进都城面圣，如果不是路遇天灾，刘虞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也一定会赶来！在幽州的这些年，他平定叛乱，爱惜百姓，乃是这乱世中的清流。

而今连他都能被人杀死，也正式说明天下真的乱了，地方豪强已经完全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在得知刘虞身死之时那股激烈的情绪肯定不属于自己，八成是原主留下来的，现在还残存在他体内。并且甚至凭空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甘心，恨不得将那些乱臣贼子千刀万剐！

这不公平，刘协愤愤地想，他穿过来又不是自愿的，凭什么让自己帮着收拾烂摊子。

如果说心中的怨愤令他寝食难安，那周围人毫无保留的爱护更是使人惶恐。

即使知道这种感情不属于自己，但身在其中，很难完全不动容。

正当他心烦意乱想要起身出去走走之时，董飞奴偷偷跑来探病了。

天气愈发冷了，小胖墩不知被人裹了多少层，走路跌跌撞撞，刘协不忍直视，连忙让两个宫女把人抱进来。

“呼，协哥哥，听说你又生病了，我来看你了！”董飞奴气喘吁吁。等缓过来后，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些后宫里的事儿。

大部分都是她爹给她带了什么好吃的，皇后给她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前两天的烤羊腿有多好吃……

刘协听得满脸黑线，他现在哪有闲心去听这些。背过手，从超市里拿了颗水晶梨，塞给小胖子，“皇甫太常送来的，你尝尝。”

果然，董飞奴一看梨子立刻垂涎欲滴，白胖的脸颊鼓了鼓，最终没忍住诱惑，抱着啃了起来。

这时候的梨虽然个大，但皮厚坚硬，哪有水晶梨这般柔软多汁，董飞奴吃得忘我，整个大殿都是“咔哧咔哧”的啃梨声。

“吃完了记得把梨核儿给我。”刘协嘱咐，超市里的东西，哪怕是垃圾，他也不想流落在外。

“啊？为什么呀？飞奴还想留半个给皇后娘娘和宋姐姐尝尝。”

刘协随便找个借口，“你吃你的，核要留着做种，到时候在宫里多种点。”

“哦，”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点头，接着又问道：“那梨树要多久能结果子？”

“可能一两年？还是三四年？”

董飞奴有些忧愁地拄着下巴，“也不知那个时候飞奴还能不能吃到。”

她话的本意是觉得时间太长，担心到时候自己给忘了，可听在刘协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刘协看了看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假如没记错，历史中的董贵人因为帮助汉献帝传递消息给宫外，最后怀着身孕被曹操杀死。

不光是她，董承一家、伏皇后、自己没见过面的皇子、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大臣……

汉献帝能活着，却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他而死。

他又想起前些天，李傕要杀王若，自己拼死拦住。

放眼东汉末年，李傕完全就是个不入流的小人物，倘若换成曹操刘备等人杰，自己还拦得住吗？

怕是最后只能落个“君王掩面救不得”。

眼前董飞奴的脸逐渐与刘虞干枯的面容重合……

长叹一口气，就算再怎么逃避，该面对的也始终要面对。

刘协伸出手，揉了揉董飞奴的头，用最认真的语气做出保证：“放心吧，梨子我以后肯定会让你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