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1/2)
在司徒修离开后,傀儡不曾放到别处。这倒方便了苏暮,她闭上眼来,由灵光凝结成的丝线还在延伸,顺着和光院一路向他处去。
苏暮借此看清了司徒修来的路线,是南边苏年容的住处,因是未来城主,故而吃穿住行一向精细,仆人也不少,司徒修便是从这混进来的。
他在苏年容的院落停了会才离去,不知是为看苏年容这个继承人,还是别的。
离开苏家后,耳边的纷杂一下子多起来。苏暮的悬丝傀儡还练不到家,现阶段只能做耳之用,即便如此,那些扑面而来的烟火气也叫她眷念。
那些叫卖的,吵嚷的,讨价还价声,比待在和光院有趣多了。
不过司徒修不曾在集市上过多停留,勾栏的散曲苏暮只听了半句,便没有下文了。
“我事事村,他般般丑……”
苏暮念着这两句戏词,不自觉笑出声。如果有机会,她想听完整曲。
余音在后方消失,脚步声回荡在长巷中,随着朱门转动,青石板上只有司徒修的脚步声。
周围除去风吹草动,再无他声。苏暮估算着步子,猜想司徒修应是回了住处,傀儡也不知被放到了何处。长时间的无声让苏暮歇了心思,她正打算结束法术,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平静。
“修儿,你去见谁了?”
虚空的灵光瞬间绷紧,像是什么力量切断了丝线,初次遭到反噬的苏暮吃了苦头,她将五指没入水中,小声吸着气。
悬丝傀儡的关键之处在于丝线,对于现在的苏暮来说,断线重接可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她弃了偷听的念头,坐下来思索那个声音。
司徒家人并不多,司徒修父母双亡,除去司徒修外,还有个司徒小姐,那位已经很久没有消息,声音也不像。唯一能以长辈身份,并质问司徒修的,就只有那位司徒老夫人。
根据侍女的说辞来看,司徒老夫人是个聪明人,司徒家作为一个外来者,能在开临城站稳脚跟,还得了凡人的好感。不是单凭武力就能拿下。
眼下司徒家势单力薄,司徒修不惜铤而走险,行刺苏池正,这足以说明司徒修实力不济苏池正,无法拿下苏池正。人都是灵活变通的,无法光明正大的赢,总会想些旁门左道。
若她是司徒老夫人,当知晓自己的孙儿和苏家大小姐认识,会怎么做?再进一步,这位苏家大小姐还遭苏池正冷落,父女两人感情不合已久,又会怎么做?
铜盆中的水渐渐变凉,小丫鬟去而折返,端来一碗滴酥鲍螺,兴高采烈往苏暮跟前显摆,“小姐你看我做的如何?”
滴酥鲍螺的要求是下圆上尖,状如螺纹,很显然眼前这碗滴酥鲍螺已经有了七八分螺纹模样,她顺势夸起小丫鬟,“很漂亮,美如画。”
出口的话反倒提醒了苏暮自己,她的目光落向屋中仅有的画缸,历年生辰宴所有画皮皆在于此。只不过皮已揭去,只剩空空荡荡的丝绢。
看着那些画卷,苏暮忽然有了主意。
……
自苏家离去后,重新踏入家中的司徒修心中无端厌烦,他避了左右独自回屋,修罗刀架在刀架上,刀气如炎。他本该取下宝刀,再一试身手,可手中的丝织之物带走司徒修心神,司徒修低头看着那个粉裙娃娃,明明不过是一个玩偶,偏生能在上面找到主人相似的眉眼。
一样的气呼呼,耳边都能响起她主人的娇嗔。
“我不要看见你。”
司徒修嘴角微弯,心中生起一片柔软,只是这份怜惜之意还未散漫开来,门边就便响起司徒老夫人的声音。
“修儿,你去见了谁?”
手中的娃娃被藏入袖里乾坤,无形的丝线在虚空中齐齐断开,本应被人察觉的异常却没有引起注意,这灵光凝成的丝线太过微弱,低如尘埃,小似日日能见,对修行者来说,因为习惯了它的存在,反而不在意。
他收好娃娃,转身向司徒老夫人行礼,毕恭毕敬,“祖母安,孙儿只是在外头走了走,想寻些新奇玩意给妹妹。”
听到此话,司徒老夫人叹息着,“她成日昏睡,哪有时间。”
“业火焚身,醒来就是如坠火海,求死不得。如此这般,还不如睡着。”
司徒修伫立原地不语,只听司徒老夫人诉说多年来种种苦楚。“我司徒家历代受修罗刀之苦,成也修罗,败也修罗。修罗刀闻名天下,却教历代刀主受业火焚身之苦。你祖父千辛万苦寻到解法,可恨那苏家寸步不让。道什么假道灭虢,硬是不借错月山的药泉,害得你祖父自戮……”
司徒老夫人浑浊的眼中流下两道泪来,她的夫君自杀,儿子死在苏家手中,儿媳殉葬。如此血海深仇,教她怎能不恨苏家。
苏年容的生辰宴越盛大,司徒老夫人便越难受。都是手心肉,他苏年容能做天之骄子,受万人敬仰,而她的孙儿只能受焚身之苦,每长一岁每苦上一分。
想到此处,司徒老夫人恨道,“修儿,你要记住,你祖父,你父亲你母亲,乃至你的妹妹,都是苏家害的,苏家是害你家破人亡的凶手,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这话司徒修自幼年便听起,司徒老夫人日日耳提面命,恨不得刻到司徒修身上去。待老夫人说完,司徒修跪倒在地,额头碰着冰冷的青石板,他闭上眼去,强迫忘记和苏暮相处种种,只道,“孙儿不敢忘。”
这自然是最好,司徒老夫人又亲自扶起地上的孙儿,慈眉善目,叙起祖孙温情。
直至两人分别,司徒老夫人依旧是那个祥和的老妇人。她拄着龙头杖走向幽深的主院,当踏上台阶时,脸上的慈祥荡然无存。
“影仆。”
原本空无一物的廊柱后多了一个人影,过后一个人从黑影中走出,单膝跪地,“老夫人。”
“跟着公子。”
“是。”
……
那次分别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苏暮都没有再见到司徒修。他似乎像个他乡客,只是意外造访了苏暮。
可如果真是意外,就不会有第二次。
这日落雨,早晨起来便是天连雨雨连天,小丫鬟瞧着这么大的雨,为难问苏暮还要不要去明楼。苏暮看出小丫鬟的为难,改口留在屋中休息。
这话叫侍女们开心不已,午饭后苏暮屋中不剩多少人,就连小丫鬟也被苏暮打发去午睡。
不过苏暮打造的方便没能迎来应到的客人,到了夜幕时和光院内点起几盏明灯,外面雨声不绝,催的人入眠。
可惜苏暮不曾早睡,她于灯下翻着那本《灵枢经》,小丫鬟在边上穿针引线,院中几片枯叶落地,被雨声覆盖。苏暮抬起头来,目光略过窗外的梧桐,又和小丫鬟闲聊起来,主仆两人说说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她将小丫鬟赶去休息,自己又看了半刻钟的医术。灯火跳跃时,苏暮终于起身,合了医书,又灭灯火,于雨夜中拾起华胥枝,轻声祈祷。
“希望今晚能梦见修哥哥。”
栏外又一朵残花落地,雨声渐大。
秋雨数日不绝,一连歇了三日,见雨势还不停。苏暮决定不再待在和光院,她恢复了早去明楼,午归和光的习惯。只是秋雨渐寒,这日苏暮回来不小心淋了半边身子,到了晚上便发起热来,倒床不起。
她被小丫鬟塞到被褥里,一连盖了几条被子小丫鬟才肯作罢,屋里头烧着暖烘烘的炭盆,服过汤药的苏暮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又一次睁眼时,苏暮床边多了一人,皂衣长发,一身湿冷,抿紧的薄唇隐隐抗拒着什么。
苏暮望着对方笑起来,“华胥枝真厉害,我没说它都给了我美梦。”
床边的司徒修沉默寡言,好似没听到苏暮所言。
发烧中苏暮却是不管,她好似真当成了梦境,迷迷糊糊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司徒修,但眼前人却不随苏暮的意,苏暮进一步,少年便退一步。
“修哥哥?”
病中的苏暮浑身无力,浓重的鼻音还带着娇憨,她抱怨着,“梦里头的修哥哥怎么比梦外头的修哥哥还难抓。”
她不顾一切要爬起来捉司徒修,方才还退让的司徒修只得上前来,把苏暮按回床上。
重新躺下的苏暮没再闹腾,她目不转睛看着司徒修,过后笑起来,满足着,“真好。”
抿紧的嘴角卸了一道力,司徒修被苏暮捉着袖子,没法再离。他拿这个借口安慰自己,又说了句话。
“好什么,生着病还闹腾。”
苏暮枕在床沿,她侧望司徒修,不自觉撒娇,“要是生病就能看见修哥哥,那我宁愿天天生病。”
心底那处再度泛起涟漪,司徒修面上不显,只是道,“好好养病,等康复了我再来见你。”
睡意上来,苏暮睁不开眼皮,听到来日再见的话,苏暮强打精神,朝司徒修伸出尾指,“一言为定,骗人的是小狗。”
司徒修面上动容,跟着答应下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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