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2）
……但这种平衡又能再保持多久呢？
曾经的少年张口就是岁岁年年，如今的他却只敢想明天。
*
次日。
南城，奥体中心体育馆外。
捎着完美笑容、向众人挥手问好的蒋延一马当先，戴着口罩帽子的迟未烋和夏扬殿后，警戒线旁是一排高大强壮的保镖。
海浪般起伏的尖叫呐喊声直上长空，帽檐挡去了大半闪光灯，迟未烋侧目，透过保镖拉起的人墙罅隙中窥见了一片蓝海。
——蒋延的应援色是天蓝。
这场巡演的2000张门票是在半秒内被抢完的。
老天总是在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这个有人有多好多耀眼。
“迟老师。”
这时，夏扬在身边小声提醒。
“这里人太多了，您尽量别看摄像头。”
这次的巡演热度远超众人想象，甚至比上次的演唱会还要顶。
蒋延到南城的路透已经上了一次热搜，闻讯而来的狗仔人数也可想而知，如果再被有心或无意者逮出了这位三年来音信全无的前顶流……
夏扬怕服务器会瘫。
“好的。”
转回视线，迟未烋把帽檐又往下压了些。
因为把头低得太下，他在拐角撞到了停下回应粉丝的蒋延。
“好好看着点！”
“这人怎么走路的啊！”
粉丝的抱怨声立马响成一片。
迟未烋听见身侧的夏扬倒抽了一口气。
揣着既懊恼又复杂的心情抬眸，迟未烋想道歉，却只望进了那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蒋延早就走了。
*
同为助理，比起忙碌的夏扬，迟未烋要轻松得多。
送水、拍照、拿外卖、订酒店机票……
他更多时间都是旁边看，越透明越好。
看这个本就夺目的人一点点被包装到令人更挪不开视线，然后被簇拥着推到别人面前。
这是两人很早就约定好的——
迟未烋每个月只拿5000底薪。
他的工作就是留在蒋延的视线之内。
由于这次巡演的妆造更换有专人打理，所以蒋延一去候场，迟未烋和夏扬就几乎没什么任务了。
前往主办方给他们空出来的休息室，迟未烋在半路被夏扬叫住。
“怎么了？”
他偏过头。
夏扬在口袋里一顿掏，随后递了个东西过来：“迟老师，这是延哥让我给您的。”
迟未烋低头。
——是蒋延的手机。
“延哥说在里面给您留了东西。”夏扬说，“看完后随您处理。”
迟未烋接过手机，一时有些怔愣。
他摁住home键，发现蒋延把屏保取消了，解锁只用滑动指尖。
下一刹，备忘录界面，方正的楷体字映入眼帘。
迟未烋顷刻哑然——
撞疼了吗？
别在意他们的话。
来听我的live吧，我在第一排给你留了座位。
……
三行字。
不是情诗。
怪就怪止水心湖难抵春风似弦。
只一秒，浪鼓滔天。
把手机还给夏扬，迟未烋在对方惊讶的注视中毅然调头而去。
“迟老师！”
他听见夏扬在喊。
“您不去休息室了吗？”
“嗯。”迟未烋的脚步很快，“不去了。”
*
当迟未烋赶到现场时，蒋延刚唱完第一首歌。
全场座无虚席，他一眼就望见了第一排的那个空位，在舞台左侧。
为了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迟未烋还特意去后台换了一身与进体育馆时不同的衣服，甚至连帽子和口罩颜色都改了。
正当他猫着腰冲向空位，准备开始唱第二首歌的蒋延倏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上扬的尾音顷刻被话筒无限扩大，散向人山人海。
全场哗然。
迟未烋在刹那红了耳尖。
他知道蒋延看见他了。
*
蒋延的第二首歌叫《Gone》。
纯英文，伴奏全程只用一把吉他。
场内的尖叫声从蒋延脱去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起就没停过。
当直播大屏切到这个人单腿屈膝调完麦架，抱着吉他斜倚在高脚凳的那一刻，迟未烋甚至有种自己要被一波波涌上来的声浪推到半空的错觉。
“Isthereamomentlikethisinyourlife?”
薄唇轻启，蒋延微沙的声线像白鸥掠海。
“Yourealize，”
“Thatsummerisnomore……”
*
念白一起，迟未烋的记忆就忽然飞回了那个18岁的夏天。
蒋延就读的高中总会在每年盛夏办一场校庆。
表演在操场举行，迟未烋不是学生，便只能躲在围栏旁的树荫间悄悄看。
那一天，17岁的高挑少年穿着白衬衫，抱着吉他在有阳光搁浅的舞台上唱了一首歌，转身退场时，台下掌声雷动。
他站在远处，听不清也看不清，却知道光芒在这个人身上有迹可循。
蒋延一下场就被围过去的学生淹了。
操场上人声鼎沸，迟未烋却一直站在那片阴影里。
听，喧嚣蝉鸣。
……
他用十年，在精疲力竭的边缘赢来了一次无需遮掩。
迟未烋知道，蒋延的每一首歌都不是唱给他的。
但没关系。
第一排有42个座位，所以他能比1958个人先见山海。
*
迟未烋回到休息室时，夏扬不在。
蒋延的手机被端端正正摆在桌面。
他刚想找人，便听到身后的门“咔哒”一响。
迟未烋回头。
一个险些出口的“夏”就这么被他囫囵咽了回去。
“怎么？”那个不久前才在山呼海啸中退场的人此时正在不远处弯着眉眼看他，“才多久不见，这就不认人了？”
“……没有。”迟未烋偏头清了清嗓，“你不去换衣服吗？”
蒋延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演出服。
“来拿手机，马上去。”蒋延边说边冲他眨眨眼，“这身好看吗？”
“好看。”
迟未烋知道自己又脸红了。
眸中霎时漾起得逞般的笑意，蒋延掠过他时脚步一顿：“对了。”
迟未烋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什么？”
“刚才的live你来了吗？”蒋延说，“我没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