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1)
他握了握刘瞻的手臂,又隔着衣服,在他腰间摸索一阵,随后坐在一旁,惶惶然地发起了呆,不明白为什么刘瞻忽然病得、瘦得这么厉害。
从他出狱以来,总是刘瞻悉心照料于他,替他翻身、换药、喂水、喂饭,在他烧得半梦半醒的时候探他的额头,在他醒着时坐在床边,对他说着好像永远也说不完的话。一开始时他只觉着局促,可渐渐地,从他心里不知什么地方好像生出了一种喜欢。
他喜欢每次睁开眼时,都看见刘瞻坐在一旁,对自己弯起眼睛笑笑;喜欢身上伤口痛得厉害时,听刘瞻的声音在自己耳中响起,即使自己其实无暇顾及他说的是什么;甚至也喜欢他把烧热的手炉塞进自己手里,即使它不仅无法缓解疼痛,还热得他一身是汗。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虽然能看见刘瞻一点点消瘦下去,听见他时常掩嘴咳嗽几声,闻见他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药味,却几乎忘记他也会生病了。
或许他其实是没忘的,只是每次他一流露出担心,刘瞻就岔开话题,久而久之,他就好像也当真相信刘瞻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今天见刘瞻忽然病倒,他一惊之下,反而隐隐觉着有什么悬着的东西终于落了地。
凉州地僻,城中大夫自然不比京城的御医,请来的人来为刘瞻瞧过病之后,说的话仍不过是临行前太医曾叮嘱过的那些。张皎看过他开出的药方,觉着尚不及在长安时赵太医开过的那副,便让水生还按原来的方子煎。赵太医早知刘瞻要犯咳喘旧疾,拟的方子里特意加上了一应药材,其中有几味不太好抓,已随车拉来了,倒不用再大费周章地满城抓药。
水生煎好了药拿上来,见张皎在一旁,便问:“现在叫醒殿下么?”
张皎见他要自己拿主意,不禁一愣,随后点点头,捏了捏刘瞻的手,在他耳边唤道:“殿下?殿下?”
刘瞻仍睡着,没有什么反应。张皎看了水生一眼,手上多使了几分力气,声音也提高了些,却仍叫不醒刘瞻。水生在一旁看着,叹气道:“要不还是晚点再说吧?殿下好久没睡得这么实了。”
张皎问:“殿下睡不好么?”
水生瞧着他,张了张嘴。他一贯话很多,可这会儿却有些欲言又止,过了好一阵才道:“等殿下醒了,你还是自己问他吧。由我说总是不对味儿,况且殿下知道了准要不高兴。”
张皎听得迷糊,但见他不欲多说,只好点点头。水生将药拿了下去,探探刘瞻的额头,两根眉毛皱在一起,“热得烫手,擦些酒吧?”
他虽然是在与张皎商量,但料想张皎也不会反对,说完便去让人拿酒。等人送酒来的功夫,张皎也探了探刘瞻的额头,发现比大夫来之前还要更热,不由得一愣。
水生见他发愣,反过来安慰道:“殿下每年都会发一两次热的,一会儿擦上酒就能好一点了。”
过不多时,下人便送来一坛黄酒,揭开盖子,满室飘香。张皎一闻便知是不可多得的好酒,之前庆功会上喝的酒和此酒相比尚有几分不及,他一时愣住,不知送来这样一坛酒是何意。正疑惑间,水生已将布巾浸入酒坛里拧了拧,见他站着不动,奇怪道:“怎么了?”
张皎这才知道,原来这样的一坛黄酒竟然是用来擦身的,回过神来,也取了一块布巾在手,沾了些酒,和水生配合着,把黄酒擦在刘瞻四肢上。
刘瞻皱了皱眉,两手乱动一阵,却没醒来,喉咙当中忽地发出一阵含糊的声音。张皎附耳过去,从中分辨出一个“疼”字,下意识地问:“殿下哪里疼?”
刘瞻又嘟囔了句什么,只是声音太过模糊,张皎虽然离的很近,却也听不清楚,不知他是不是在回答自己的话,于是又试探着问:“殿下?”
他这次听得十分仔细,几乎将耳朵贴在刘瞻唇边。刘瞻含糊不清地呓语着,吐出的字连不成句,忽然,张皎隐约听见他唤了自己一声,以为他醒了,忙偏头瞧过去。
却见刘瞻紧闭着两眼,嘴唇轻轻地动着,喃喃问道:“疼么……”
张皎呆了一呆,随后只觉让人在心头捏了一下,怔愣着说不出话来。水生离着远,没有听清刘瞻说了什么,见张皎神情古怪,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好像正发呆一般,便问:“殿下说什么了?”
张皎被他的声音一惊,回过神来,如实答道:“殿下在问‘疼么’。”
水生拧了拧布巾,随口道:“殿下烧糊涂了吧。”可随后一愣,反应过来,忙住了口,神情比张皎还要再古怪几分。
小半坛酒用完,已是半个时辰过去,刘瞻的烧退了些。水生收拾好东西,问张皎:“今晚你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