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1)
这一跟便是二十多里。派出的斥候送回消息,说到处都不见秦恭的援兵。狄震将信将疑,心中暗暗猜想:莫不是耿禹故意布下疑兵之计,其实并没有什么援军?
他试探性地粘近了些,在耿禹后军冲杀出一个口子,仍不见秦恭的动静,终于确信,撒开马蹄,命人全力截杀耿禹一军。
耿禹见他回过神来,自知谋泄,更又知道狄罕大军就在不远处,不敢恋战,且战且退。狄震见他如此,愈加确信,飞起一箭,正中耿禹手臂。
耿禹小臂上未曾覆甲,这一箭几乎射穿了骨头,他咬牙拔出,创口处登时血如泉涌。
“好小子!”耿禹扯下一面旗,草草包裹了创口,笑骂道:“倒是当真听话。”
他自知已败了这阵,疼痛之下,心中却霍地一闪,忽然想起了出师之前秦恭对他意味深长地说的一句话来,“这一仗能胜便胜,能败便败。”
那时他听秦恭出言不祥,心中微觉不怿,这会儿却明白过来,勒住了马,心中暗道:好,那我就败上一败,送了这一份大礼。
第三十九章
耿禹且战且退、且退且败,第四封败报发来时,刘瞻正被张皎搀着慢慢地走路。
军医虽让他静养,可同时又嘱托他久卧伤气,不可长时间躺在床上,以免气血淤积。刘瞻自小生病,也深知这个道理,因此精神稍好了些,便下床活动起来。
他胸前伤口疼痛稍缓,可毕竟体虚,受伤又刚过半月,若是没人扶着,自己几乎站不起来。即便借了张皎的力气,也走得甚是吃力,他自知这副样子不好见人,没出帐外,只在自己帐里走动。
走了没有百步,他已经大汗淋漓。这时正值春夏之交,即便是长安,也刚热起没有多久,长城以北,仍带几分寒意,可他两鬓的冷汗已顺着下颌一颗颗打在地上,张皎见状劝道:“殿下还是歇歇吧。”
刘瞻摇一摇头。他浑身没有力气,双脚一碰到地,便觉脚下发软,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冷汗不受控制地一层层溻出,可他走得甚慢,胸前伤口没被牵拉到,倒也并不如何疼痛。一点虚汗,他也不放在心上,微笑道:“没事,你在旁边,也摔不着我。”
张皎一手从刘瞻后腰间环过,从两边托着他手臂,跟着刘瞻的步子,慢慢向前蹭着。他一生当中,从不曾走得这般慢过,即使是伤重之后,第一次下床,也要比现在更快几分,可他全无不耐,见刘瞻不愿躺回床上,便也没有异议,扶着他继续慢慢地走着。
刘瞻忽然问:“近来营中有调动的消息么?”
张皎点点头,“嗯,随时都有可能出兵。”
刘瞻又问:“阿皎,你说这次出兵是为了什么?”
张皎一愣,不知道刘瞻这一问从何而来。耿禹一军,已经一连有三封败报传来,哪里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他心下有些困惑,但仍答道:“友军有难,自然义所必救。”
“嗯,”刘瞻笑道:“你有此心,已比许多人强上百倍。古往今来多少带兵之人,将朝廷军队看做自己的私兵,只为自己一军之利,只图自己不沾干系,坐视旁人兵败如山倒,自己却岿然不动,不知隳坏了多少国家大事。”
他一面走路,一面说话,有几分吃力,身上汗出如浆,却还没有歇一歇的打算。张皎虽然识字,可毕竟读书不多,不知刘瞻所说具体都是谁,但听他话音间带着喘息,便也不开口发问。可他不问,刘瞻却反过来又问他道:“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张皎微微张开嘴,思索半晌,一时回答不出,只得对刘瞻摇了摇头。刘瞻却不急着将谜底揭出,只道:“你还记不记得,狄罕领兵救败,大将军之前不愿出兵,是为着什么?”
此事他与对张皎仔细剖析过了,张皎牢记在心,听他问起,不假思索便答道:“殿下说‘哀兵必胜’,狄罕救败之军便是哀兵,大将军想要避其锋芒,择日再战。”
“不错。你能记得我当日之语,足见十分认真。”刘瞻还未将秦恭发兵的原因对他点明,便已先将他称赞了两遍。张皎不禁赧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得默然以对。
一旁刘瞻却又继续道:“阿皎,那你想一想,为何现在他就不再想着要避狄罕的锋芒了?”
他也不急,一步一步循循善诱,想等张皎自己想出答案。张皎听他问起,思索一阵,终于恍然,“因为夏人连胜三阵,已从哀兵变作了骄兵。”
“没错!”刘瞻微微一笑,“以狄震的性格,连胜数仗,意气必骄,此时出兵,定能取胜!恐怕过不了几日,你便要接令出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