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1)
秦恭默然片刻,终于道:“不错!此一军孤军深入,万一被前后夹击,失陷于此,便是落入了孤立无援之境,恐怕进退失据。”
“不如如此,”他瞧向耿禹,看神情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你我兵分两路,一路直捣黄龙,另一路后发接应。见夏人援军集结,便即南北夹攻,先破其援,断其羽翼,再图狄罕中军,如何?”
“如此甚好!”耿禹欢然道:“既如此,末将愿领一军做饵,佯攻金城,为大将军钓来夏人援军。”
秦恭摇头,“我来凉州已有半年,对漠南地形相对熟悉,又同夏人交过手,还是我去做饵,将军领兵接应为好。”
秦恭为一军统帅,耿禹原本不欲让他涉险,可听秦恭所言,又觉甚是有理。秦恭久在边陲,对夏人自是比他要更熟悉些,于是不再争辩,应道:“遵命!”
秦恭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瞧向刘瞻,“殿下此次还是据守白亭,以为两军后应罢。”
他想起刘瞻上次险些为夏人所擒,回来后更又一病不起,几乎丧命,至今仍觉心有余悸,便想让他留在城中。怕他不应,更又特意补充道:“若是夏人见我大军出动,不解金城之围,反而奇兵断我两军后路,到时便全靠殿下解围了。殿下以为如何?”
刘瞻见他特意强调守城任重,千方百计哄自己留在城中,如何不知他心思?对秦恭道:“守城之任,一偏将足以,瞻请随大军同往!”
想要建功立业,也是人之常情。秦恭暗暗叹了口气,转念想到刘瞻虽称不上善战,可临阵之时却也不会胡乱指挥,耽误大事,只是需得费心保护而已。他犹豫片刻,点点头,“既如此,殿下不妨随耿将军同往。”
刘瞻暗暗寻思:耿禹一路,难在时机把握。若是出兵太急,被夏人勘破,定然不会再中此围城打援之计,之后若再想诱夏人出战便难了。若是出兵太晚,秦恭一路遭夏人夹击,恐怕又有败军之患。
但耿禹久在战阵,足智多谋,这时机对旁人而言或许很难掌握,可对他而言,不过在一反掌之间而已,万无一失,不需他锦上添花。自己在这一路,固然可以坐收渔利,但未免太取巧了些。
他先前来凉州,这些个功臣宿将见他年幼,又不惯戎马,对他多有轻视。他们口中不说,背地里却难免议论纷纷。上次峡口一战,他请缨亲往,一是要挣个功名立身,二是要收拢军中人心,不料那一战出了纰漏,结果适得其反,他险些为夏人所擒,威名还未立起,便已先扫地了。
他深知若想得众将之心,决不可投机取巧,亦不可以势压人,只有真刀真枪、堂堂正正地拼上一场才行。况且……
刘瞻对着秦恭、耿禹行了一礼,肃然道:“多谢大将军相护之情!只是大丈夫生于世,岂能事事避难就易?须得亲入险境,方能探骊得珠大将军若不弃,刘瞻愿同往!”
他怕“避难就易”之言一出,惹耿禹多心,又继续圆道:“耿将军这一路,难在用兵,将军智计百出,料来无瞻用武之地。大将军这一军既然为诱敌之饵,瞻虽不才……”他微微一笑,“却也勉强算得上是一枚香饵,随军同往,不怕夏人不出。”
秦恭眉头深深皱起,“殿下当知,此一役与先前不同。现今我大军深入敌境,背后无有依托,耿将军虽率援军在后,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谁也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一旦陷入苦战,末将未必能确保殿下周全。”
“多谢将军提点。”刘瞻点点头,“我二十万大军出塞,是为保境安民,而非护刘瞻一人周全。将军放心,瞻心中有数,战场之上,定当加倍小心,绝不重蹈覆辙。”
他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恭岂有不应的道理?只得嘱咐几句,而后与众将详论起两军出兵事宜。
刘瞻夜半方才回到帐中,见张皎还未睡下,微微吃惊,便问:“怎么这个时辰还不睡?”
张皎答道:“今天还未上课。”
刘瞻心中一动,暗道:他是在等我。
他解开外袍,却不脱下,仍披在身上,坐下来,将灯花挑亮几分,不答张皎那话,反而转头对水生道:“将我那身金甲拿来。”
水生困得两眼都睁不开,闻言应了一声,转头去找金甲,转过身去之后,背对着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他没发出声音,以为刘瞻看不见,却不料烛火从侧面照来,正将他的影子投在帐上。刘瞻只瞧着帐旁的黑影无声地张开一张大嘴,挤出了足足三层的下巴,微笑一下,收回视线。
张皎也瞧见了,却没什么反应,只在刘瞻旁边正襟危坐。刘瞻随手将灯剔放在桌案上,暗想:世上有什么事能逗得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