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1/2)
李平澜和袁旭升不知何时已离开了书房,洛凭渊堪堪后退半步,仍旧保持着镇定:“琅環平反,往事已矣,儿臣无意冒犯父皇,只是心中尚有一点疑问,不吐不快,望请父皇解惑。”
他知道自己的言行已然犯了诸多忌讳,索性不再顾忌,一字字说道:“十年前,韩妃设下毒计构陷皇后娘娘,致使娘娘含冤而死,父皇对大皇兄亦是疑心深种,不复以父子之情相待;时至今日,父皇可曾想过应当还娘娘清白,给大皇兄一个交代?”
话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施了一礼:“儿臣斗胆,恳请父皇重行滴血验亲!”
一言既出,天宜帝铁青的脸色瞬时转为紫涨,厉声喝道:“大胆!放肆!”
他万万想不到,平素看着稳重知礼的五皇子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那一句“滴血验亲”犹如雷声般在耳边振响,在脑中回荡,仿佛一下下闷雷劈在心底最不可告人的地方。皇帝额头青筋暴起,不假思索地扬手就是重重一记耳光。
以洛凭渊的武功,要避过简直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动,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口中立时泛起了血的味道。他并不跪下谢罪,抬手擦拭一下唇角,低声说道:“父皇,儿臣在静王府,看得比谁都清楚,皇兄尽心辅佐国祚,从未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
天宜帝气得发抖,放在过去,这般出言不逊、忤逆君上,即使不褫夺宁王的顶珠,也非得命人将其拉出去打板子,狠狠教训一顿,但他最近锐气大错,纵然在盛怒中,也不得不考虑重惩五皇子的后果,尤其事情还涉及到静王,说不准又是一场难以收拾的fēng • bō。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只闻皇帝重浊而急促的喘气声。僵持了片刻,洛凭渊转过身,走到书房里侧,一墙之隔就是供修葺的内室,他不再迟疑,推开了紧闭的门扉。
皇帝正举棋不定,随着宁王的举动,他阴沉而疑虑的目光也投向里间,而后就倏然定住了。
内室的空间并不大,陈设周全,乃是一间普通的卧房,令人吃惊的是,靠墙的床榻上竟然睡得有人。幔帐只放下一半,午后阳光透过银红的窗纱斜斜映入,勾勒出枕上柔和的侧脸轮廓。那是洛湮华。静王气息均匀,眉目安静,完全陷在无意识的昏睡里。
天宜帝僵在原地,盯着榻上的人,心里震惊莫名,连书房外传来错杂的脚步声都未曾注意。除了恼火、惊怒,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过往多年,每一次见到静王,他眼里看到的都是对手和威胁,无论朝堂对峙,御书房论政,空气里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暗流,浸染了衡量、试探,提防、戒备。
他已经很难想起上一次看见皇长子安睡的样子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在十年前,听了韩贵妃情真意切的诉说,看过如嫔留下的告发信,带着满腔震惊和怒火摆驾长宁宫,面对重伤昏迷的洛深华,下令立即滴血验亲。
那是最后一次用为人父的目光注视,从走出长宁宫的一刻起,琅環皇后不再是结缡的妻子,洛深华也不复他的嫡长子、禹周的未来储君。风暴卷过,亲情爱重荡然无存。他不必也没理由回头,为了一个帝王的尊严,为了洛氏江山永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又有什么不能牺牲。
一晃就是整整十年,同样是寒冷的冬日,自己已渐渐老去,眼前的洛湮华也不再是昔时风华正茂的少年,由猜忌冲突而利用交换,以至彻底决裂,早已各自忘记曾经有过一段父子情分。只是每走一步,最先选择翻脸动手的,都是自己。
洛湮华赢了又如何,纵然名满天下,大仇得报,毕竟已经寒毒入骨,注定会在病痛中不久于世。
而光阴荏苒,当初无依无靠,只能听任摆布的小皇子,也成了独当一面的宁王。看到静王的一瞬,皇帝清楚地意识到,洛凭渊绝对是来真的,也是真的认为,必须给静王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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