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2)
韶安税果然引得朝野纷纷扬扬,几日来紫宸殿上争论得如火如荼。加赋事关国本,禹周自立朝以来一直对此十分谨慎,上次加赋还是在天宜五年。
户部侍郎闵谙文具本,列举了历年来北境军费开支,加上九边驻军的军饷粮秣,数目庞大而繁杂,历数加赋之必要,朝中赞同复议之声不绝于耳。持重反对的臣子也有一些,比如工部给事中钟霖,翰林院长使顾宏声,认为户部如今既然未到筹措不出韶安粮饷的地步,便不应轻言此事,需体察民情,从长计议。双方各有一篇道理。
辅政薛松年这次也不再沉默,表态支持加赋。
洛文箫为了促成韶安税,事先做了不少布置,定要将提议落实。他见朝中情势已逐渐倾向于自己一方,便想趁热打铁。不料,钟霖一个小小的六品给事中,战斗力却颇为强大,联合几名言官,对户部提出的各项用度逐一驳斥,要求拿出更周全站得住脚的依据,乃是一招拖字诀。
天宜帝有些心动,他自是希望所收的赋税越多越好,然而纵然是为了战事,决定与责任也是他这个为帝者来承担,不说其他,史官立时便会记上一笔:天宜二十一年,边境战事未平,帝颁旨增收韶安税。此非禹周之先,然取赋于民,民未尝无怨。
洛凭渊与静王商议后,也做了一些准备,在廷上奏道:“父皇,天宜五年之时,各地粮价约为每石一两二钱,今年洛城粮价每石一两二钱七分,可见除了三年前大旱时涨至二两五钱,十五年来粮价并无明显上升,此乃父皇施政英明。然而收成好时,一亩良田所得不过数石,于贫苦农户而言,每亩田增收二钱银赋税实是负担甚重。”他讲述了自己在翠屏山下的见闻,说道:“我朝税赋过五千万两,儿臣想着,若在他处缩减一二,便不至为了八百万两银的北境战事,增开新税,天下百姓定会铭感父皇圣德。”
这番话出自内心,因此十分诚挚。他跟着又道:“世家大族有功名在身,尽可广纳良田,无需缴税,如薛辅政、闵侍郎所言,驱除外虏关乎禹周安定,天下之事当天下人担之,百姓是国之子民,理应有所承担,那么,何以这新税全都落到贫苦百姓头上,士族家业丰厚,却反而无需担当呢?儿臣愚钝,于此实为不解。”
他话语间并不引经据典,但说中关键,一众饱读诗书的文臣竟一时不好招架。
闵谙文家中乃是江南大族,富甲一方,良田无数,闻言涨红了脸道:“宁王殿下所言差矣,求学进举需十年寒窗苦读,不知耗费家中几许粮米银钱,方能供出一人学有所成,入朝效力。是故根据我朝律法,考取功名者减免家中田赋,乃是有理有据,并非空穴来风。”
洛凭渊淡淡道:“倘若外虏入侵,烧杀抢掠时可会单单放过了读书人家?”
天宜帝心道,如此说下去,这加赋眼见得便要加到满朝臣子身上,出言说道:“皇儿无需再多言,你知晓民间疾苦甚是难得,但亦需学会顾全大局才是。”
第二日下午,宁王单独入宫求见天宜帝,豫州刘氏一案交到他手中一月有余,初步有了结果,故而来向天宜帝面禀。
皇帝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吴庸引着宁王进来行礼。洛凭渊看到书案上一堆堆奏折如同小山一般,不由说道:“国事繁冗,父皇这般操劳,还望保重身体,方是天下百姓之福。”
天宜帝的政务正处理到一半,也想休息片刻,他信手一指成摞的奏折:“皇儿可知,其中半数说的都是韶安税,你昨日在朝中所言,却是有些莽撞了。须知考取功名,即免去家中田赋,原是历朝历代传下的规矩,鼓励天下士子勤奋向学,通圣哲之理,晓治国安邦之道,方成社稷良材。”
“谢父皇教诲,儿臣谨记在心,”洛凭渊道,“儿臣确实见识浅薄,几日廷议听下来,思及韶安税,总觉得有一事想不清楚,如同骨鲠在喉,才会在朝中贸然出言,望父皇容禀。”
他已思索了几天,这时便将自己与静王对并田的忧虑一一说了出来,末了道:“儿臣只是担忧,如若增收韶安税,过得几年,会不会有大量田亩为士族所有,他们又不必纳赋,天下可收赋税之田岂非日渐减少,还会有更多百姓贫困流离。”
“不必再多说。”天宜帝的目光转为深沉,此语正触动了他近来的心病,连豫州刘家这样的普通豪绅都能成为地方一霸,那么在远离洛城的各地州府,家族中有功名在身的士族势力又会膨胀到何种地步?如果任其发展壮大,地方官府百姓还会把朝廷的威严当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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