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3)
秋日傍晚,太阳下山得非常快。
白昼与黑夜交织的罅隙,她身穿一袭白衣裶袴,带上箭筒和弓,头披着纱绢覆面的市女笠,独自从山间的住处一路沿着枯金残叶遍布的小径前行,终于在暮色彻底落下之前赶到了山下的平野。
远方迁徙的候鸟低低飞过了一片芦苇荡,风中隐约传来低哑的私语,她寻声望去,透过笠上垂下的朦胧的纱绢,见今日的夕阳开阔,天边鎏金袭卷着绛紫的晚霞凿穿云缝落入人间,不像往日一般被阴郁的浓云阻在低垂的云端之上。
这是难得见到的景象。
对此,像是被其刺痛眼球一样,她眯了眯漆黑的眼,在一片窸窸窣窣的声响中抬手撩起纱绢,任由天边辉煌的光景尽数落入眼帘。
脑后檀纸包束的墨发垂至指尖,一起被长到腰际的芦苇掠过,地平线的尽头是被风撕裂的云絮,如同伸手就能从指缝消弥的纱雾一般,靠着半高的芦苇尖飘过。
她站在其中,看见半轮太阳嵌在那个方向,正准备坠落。
晚风途经的轨迹飘起雪白的苇絮,枝杆细长的芦苇随风飘摇,淡白的芦花如羽毛和雪蝶一般,堪堪依附在上边,被风一吹就摇摇曳曳,四散开来。
没有林立的草木遮挡,残阳亲吻着这片天照大神庇护的土地,夕阳的光晕坠在枯黄的叶尖,压弯的枝条蜷缩般打着卷,风袭来的时候,就像此起彼伏的金黄麦海一般包裹着她,推着她往前走。
嚼着这份干燥又枯败的枯草香,她踩着木屐的脚步慢条斯理的,与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嘴上不禁惬意地哼起了记忆中的和歌:“枯芦苇,日日折断随流去……”
某一刻,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起初是芦苇荡中一点奇怪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以为是平原或山间过来的动物,这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这里平时除了她外并不会有人来,荒郊野岭的只怕是吃人吮血的野兽或妖怪,对此,她还警惕地将手搭在了箭筒里的箭羽上。
但风吹过压低了那片芦苇的一瞬,飘扬的芦花迷乱了眼,她透过摇曳的芦苇罅隙,看见了一片染红了芦苇的血。
与她身上的绯袴是一个色调、甚至更为暗沉的色彩斑斑驳驳遍布了那一处被压倒的芦苇,其中,有漆黑的乌鸦栖息于此,火红的暮色穿梭在草隙间,那片长得老高的芦苇东倒西歪,杂乱无比,放眼望去,能见到不远处水平线上一片枯草寥落的荒原。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一定是个人。
因为对方身上穿着衣服,她还看到了一只随意垂在草地上的手。
那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指尖都是血迹,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因为一大片黑压压的乌鸦将其包围,带血的喙狠狠啄食着那人的血肉。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属于生命的呻|吟让她当即引箭开弓,只听得弓弦紧绷一声响,箭矢立马如疾迅的飞鸟,朝那个方向飞快射去。
就此,秋日的枯叶被带动的晚风袭卷,无数漆黑的乌鸦惊起,在寂静的余辉中嘎嘎乱叫。
她听得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凄厉的鸦啼响起,喜欢啄食腐肉的鸟群受惊般扑凌着鸦羽散去,以其为中心,难闻的血腥气像罩不住的水流弥漫开来。
她加快脚步,拨开层层叠叠的芦苇荡,朝那个人影奔去。
与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差不了多少,她刚才那一箭射中了一只乌鸦的翅膀,而另一只浸在夕阳中的可怜虫很瘦小也很纤细,从身形看还是介于孩子与少年的年纪——他身上几乎被可怖的血色覆盖,裸露在外的四肢受了伤,有好多处还是乌鸦啄食时戳出的血洞。
她勉强辨认出对方那袭沾了血散落在草地上的发是浅薄的金,犹如春日阳光一般的颜色。
静悄悄的黄昏,他被天光笼上了一层将死的艳色,独自蜷缩着倒在芦苇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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