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样吗(2/2)
揽着病体沉疴的女人,俪韦低低地说。
“奴才不怕报应,奴才什么都不怕。”
他俪韦送妻夺权,屠人满门。
他有什么怕的呢?
……
春末,白雨渐在明渊阁的事务结束,太行史书撰修完成。
皇帝嘉许,升任其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职位相当于太行的副丞相。
这是太行有史以来,以寒门之身,接连升迁的第一例。
往来白府贺喜之人络绎不断,只是白雨渐却未有喜色。
他向皇帝提出,愿继续兼任明渊阁修撰。
皇帝看重于他,御笔批准,还时常邀他,至太极殿中一同下棋喝茶,君臣之情,令人艳羡。
这日,白雨渐于外殿等候,与皇帝议事。
他们商定,于下月初三,动俪韦根基。
男子垂眸沉思,他已探知,俪府中,东南角防守最为薄弱……思绪却被打断。
一声女子的嘤咛传来。
白雨渐微微愕然。
此处可是太极殿!
紧接着,一道细碎的银铃响动之声飘进耳中。
夹杂着女子娇笑,好似缠人的水妖,在耳边萦绕不休。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是魏贵妃。
那位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女子。
他回想起,昨夜秉烛夜谈,姚玉书敲着手中棋子,温声问他:
“事成之后,爱卿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白雨渐道:“微臣别无所求。只求明家沉冤得雪,奸佞得除,还太行朝政一片清明。”
姚玉书却是悠悠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
“若朕,复你雁南明氏之声名如何?想当初,雁南明氏何等显赫,身为四大家族之首,簪缨世胄。族中子弟遍布朝野,何人敢槊其锋芒啊。“
白雨渐却道:“不必。皇上,声名于臣,皆是虚妄,不论姓氏是明是白,皆无不同。”
皇帝叹道:“白卿果然玉洁松贞,云间白鹤。”
今日,皇帝宣他进宫,内监令他于外殿等候。
谁知,就撞见了这么荒唐的一幕。
女子低低的啜泣响起。
似乎欢愉又似乎痛楚,还夹杂着男子的闷喘。
不用猜都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白雨渐浑身僵硬,他垂着眼,看着杯中冷却的茶水。
他想起了冷宫里的蓁蓁。
想起她提及贵妃时的嫉妒,提及皇帝时的落寞。
白雨渐的手紧紧地攥着,隐约有什么破碎的声响。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可是脚上像是生了根似的。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凝固了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声音才云歇雨住。
“白卿。”皇帝款款走出。
他的嗓音有些哑,俊朗的脸颊上还有淡淡的红色唇印。
暧昧痕迹一路沿着脖颈往下,他随手披着龙袍,满是餍足之后的慵懒。
白雨渐道:“微臣参见皇上。”
他礼数恭敬,嗓音清冷,面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爱卿不必多礼。”
有宫娥端着一碗燕窝走进,皇帝却拦了下来,亲自舀起一勺,凑到唇边浅浅尝了一口。
帝王亲自为妃嫔试膳,何等尊宠。
“端进去,给贵妃吧。”
提及贵妃,姚玉书满眼都是宠溺,脖子上的吻痕有些刺目。
白雨渐看了一眼,便没有多看。
“白卿,你这是?”姚玉书却是有些诧异,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声线微扬。
白雨渐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将茶杯捏得粉碎。
手心血淋淋得渗人,瓷片扎进肉里。
“皇上恕罪,微臣一时不慎。”白雨渐的脸色却是淡漠的,好似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姚玉书关切道,“爱卿还是去处理一下伤口为好。”
白雨渐颔首,他起身,冲着皇帝抱拳,脸色平静。
姚玉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身后的少女撩开纱帐,走了出来,她赤着脚,脚踝上绑着一串银铃,丁铃当啷地响动。
她柔弱无骨的手臂,攀上了皇帝的肩膀,眼眸含着水光,“皇帝哥哥,怎么样?”
“还是爱妃手段了得。”
姚玉书低头看她,“看来白卿,当真是为了冷宫的‘元贞’神魂颠倒啊。”他的声音带着醋意。
蓁蓁挑眉,未免有点入戏太深了吧?
不过,她顺着姚玉书的视线望去,男子背影依旧挺拔清冷,却带了一丝失魂落魄之意。
他的心里有多煎熬,蓁蓁并不知道。
他们在此处寻欢作乐,对比冷宫中的那个元贞便显得有多凄惨孤独。
若他真的动情,岂能不心痛如绞。
“接下来,爱妃打算怎么做?”
蓁蓁收起随性的姿态,福了福身:
“还请皇上借臣妾一个人使使。”
……
芳华宫。
蓁蓁刚拉开门,便看到了白雨渐。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月色笼在他的脸庞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雪色光晕。
他的眼中淡得没有什么情绪,看见了她,微微向前一步。
“蓁蓁。”他俯身抱住了她,抱得很紧。
却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他在她耳边问。
“蓁蓁,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像是没有休息好。
蓁蓁回答他:“不好。”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任由他将她抱着。
男子的身体很冰,像是在外面站了很久很久。他的发上亦是沾染着薄薄的露水。
自从他在明渊的事务结束之后,蓁蓁便对他拒而不见。今夜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他抱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淡淡地问:
“为什么喜欢圣上?”
如今白雨渐升官了,穿的都与从前不一样了,虽然仍旧很素雅,雪白的衣袍上却暗绣了飞鹤云纹,布料极顺滑。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语。
“你从前,分明是喜欢我的。”他说。
他身上的松香之中夹杂了一丝淡淡的酒气,蓁蓁恍然,原来饮酒了?难怪这么反常。
她想要动,他的手却放在她的后脑上固定住了,把她往怀里按了按,让她紧紧地贴着他。
“我不记得了。”她漠然地说。
话音一落,白雨渐手臂一紧,那么用力地抱着她,好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低声说,“以后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的。”
“你曾经说想去塞外看看,我陪你。”
“去小月洲,我也陪你。”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的筋脉没有好全。你可以帮我医治吗?”
“你可以,医好我吗?”
白雨渐松开她,长长的睫毛低垂,掩住眸光里淡淡的渴望。
他冲她摊开手心,里面竟是一只长春花簪。
“我洗干净了,你看。”他笑意很淡,将簪子放进她的手里,然后把她的手指阖上。
她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要。”
蓁蓁挣脱开他的手,将那簪子扔在了地上。
她理直气壮地说: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圣上?因为圣上待我很特别啊,而且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为了圣上去死。”
他看着地上的长春花簪,耳边听着她的声音,脊背一寸一寸变得僵硬。
“白大人。我一开始接近你,就不是来跟你玩什么谈情说爱的游戏的,”
她有点不耐烦了,直直地看向门口,他抬眼,就见少女眼尾勾着,轻轻地翘着嘴唇,“不能给我想要的,就永远,都别来找我。”
“毫无价值之人,我不需要。”
……
宫门申正下钥。
白雨渐与全子衿同行。
他从全子衿处借了一些医书来看,顺便抓了一些药物,用于治疗离魂之症。
全子衿颇有些好奇:
“师兄这是给何人抓的药?”
白雨渐却摇了摇头,不多透露。
走过一处假山,身旁的白衣男子却是忽然定住不动,全子衿难免奇怪:
“师兄,怎么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见一片黑漆漆的园林造景,无甚特别。
白雨渐抿唇,脸色在黑夜中有些苍白。
他道:
“你先走吧,我稍后就到。”
全子衿皱眉,不过心中惦念着娇妻爱女,便作了个揖,径直走了。
白雨渐则是转过了身。
他避开守卫,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那个方向走去。他衣袖流云雪白,身姿挺拔修长,如同云中雪鹤。
那座假山不远的地方,他立在树下,五官被光影分割,显得晦暗不清。
他的指骨,一寸一寸攥紧。
他看着前方相拥的两个人。
背对他的男方穿着侍卫的服饰,身量高挑。而少女娇小得过分,正被他抱在怀中。
他们正在亲密地说着什么,声音絮絮,含着调笑,而少女懒懒地扬起小脸,不偏不倚,正正对上了树下男子的视线。
她看见了他,却没有动。
她将脑袋静静地靠在侍卫的肩膀上。
乌发垂散下来,一张雪白小脸娇媚,宛如罂粟花般,带着剧毒。
她好像没有看见他一般。
漠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
白雨渐拽着手上的人,大步往前走。
少女挣扎着小声说,“疼,我好疼,白大人,你松手啊。”
白雨渐钳住她的手腕,像是一道铁锁,任由她怎么挣扎,他都拉着手上的人不松开。
他抄近路,直接一脚踹开了芳华宫的门。
蓁蓁的手链从袖口滑落,掉到了台阶上,她回头看着,有点着急,“手链,我的手链。皇帝哥哥送我的手链。”
白雨渐停住。
他回头看看,又拉着她转身走去,弯腰把手链捡起,却是牢牢地握在手里不给她。
之后,他继续拉着人往前走。
他拉着她走到内殿,又掀开帘子,眼眸低垂,看着空荡荡的床榻。
蓁蓁站在后面,有些怯怯地不敢靠近。
白雨渐转过头来,看着她。
“怎么。”
她紧张地将手背在身后,“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白雨渐声线清寒,“你说为什么。”
“我不知道。”
男子唇边抹过一丝冷笑。
她不知道。
她不是想要一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