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4)
亚美只好拉着小姑娘离开了塔楼。
马震海冲着塔楼下大骂:“你这个不是人下的小畜生,干不出什么好事!”
亚美凄凄楚楚地往塔楼上望了一眼,慌忙不迭地领着小姑娘急急地往下走去。
37
高岩一路向方正县走来,为了躲避苏军,他只能翻越大山,不知不觉已进入迷茫无垠的原始森林。他又饥又渴,疲惫到了极点。好在一只野兔进入了他的视线,他顺手摸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投掷过去,野兔倒地,打了几个滚便不动了。他捡一些枯枝,燃起了火,开始焙烤割下来的兔肉。野兔肉“嗞啦啦”地冒着香气,他贪婪地吃着,饥饿已让他吃不出任何味道,只是一味地把兔肉填进肚子,以保存体力继续赶路。
高岩吃完了整只兔子,躺在厚厚的落叶上,稍稍静息一会儿,双眼搜寻着下一段路该怎么走。
他想起了青山小雪,不知为什么,仿佛和她之间不存在任何间谍性质,完全是走失的兄妹,眼前闪现的尽是她可爱的样子。他由衷地产生出惦念之情,祈祷她一路平安到达方正,找到她要找的人。好在关长武他们答应暗中保护这个柔弱的姑娘,否则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种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鼓,他忽地坐起来。是火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向这边驶来。他判定火车可能到达的地方,然后抄近路向那边疯子一样跑去。
他很幸运地搭上一列林区运木材的小火车,火车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奔驰,往方正县的方向驶去。
敞篷车厢里全是逃难的日本侨民,他们低头耷拉脑,任火车的震动颠簸着自己疲倦的身子,透着听天由命的无奈。有的竟然睡着了。
突然,前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是苏联飞机在投炸弹。小火车紧急刹车,车轮发出“嘎嘎”的刺耳声,睡的人醒了,醒的人叫起来。
小火车停稳后,有人大喊:“苏联人的飞机来了!快下车,到树林里躲起来!”
人们像刚出窝的兔子,争先恐后地往车下跳,纷纷躲进铁道旁的树林里。
高岩躲到一处洼地里,抬起头晃掉了落在脸上的泥土。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园田早苗!园田医生也看见了他,二人目光相遇,迸出一样的火花。彼此给对方留下的好感在危难时刻得到温馨的升华。
高岩立刻滚到园田早苗身边,用柔和的声音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园田早苗一把拉住高岩的手,想说什么。不巧,飞机来了,使她的心和握住高岩的手一样,瑟瑟发抖。
高岩紧紧搂住园田,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别怕……有我呢。”又有飞机飞过来,高岩顺势扑在园田早苗的身上。这种夸张的动作是迎接飞机扔下来的炸弹的。谁知,飞机只是一掠而过,使高岩觉得有些失望。
园田早苗趴在他的下面一动不动,体验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当觉得平安无事的高岩从她身上滚开时,她竟失落得想哭。
“好了,我们该上车了。”高岩提醒仍趴在地上的园田早苗说。
“飞机怎么没有扔炸弹?”园田早苗好像很不如意地说。
高岩笑了,说:“难道你希望他们扔炸弹吗?”
园田早苗羞涩地红了脸,慢吞吞地爬起来,定睛一看,有好几个日本侨民正用厌恶的目光瞅着她。显然对她刚才那句话很不满意。
正当人们庆幸一切安然无恙的时候,一架苏军飞机好像很多事似的重新返回来,扔下一颗炸弹就走了。而这颗迟来的炸弹不偏不倚,正好炸坏了火车头。人们的心顿时凉了。
小火车司机沮丧地说:“真倒霉!火车不能走了,你们各想各的办法吧!”
人群中一阵唏嘘,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有步行了。高岩和园田早苗对望一下,便很安然地混在人群中向方正县方向走去。
高岩问园田早苗:“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为什么也在这列火车上?”
园田早苗说:“我打算去哈尔滨,然后从那里去安东再回日本。你呢?”
高岩一笑,说:“看来我们是一条道上的旅人。”
园田医生高兴地拉住高岩:“真的?这太好啦!”
高岩说:“可现在我们却得靠步行去哈尔滨,你行吗?”
园田早苗说:“有你在,我就行!”
他们说说笑笑,不计路程,路却走得很快。前边就是方正县城,他们在一条溪流旁停下来。
“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怎么样?”高岩看着四处的环境,很惬意地说。
园田早苗巴不得这样,说:“好吧。”说着,她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坪上。
高岩也坐下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条毛毯铺在园田早苗的身子下边说:“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弄点儿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园田早苗目光恍惚地望着高岩说:“你去吧。”然后闭上眼睛就昏昏欲睡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她醒来时,高岩正拿着一块烤熟的兔肉在她面前晃着,说:“上等野味……请品尝。”
园田早苗用鼻子闻了闻:“好香啊!”说着,她一把夺过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她觉得这是她一生中吃过的最美的野味,开心极了。
吃过晚餐,高岩和园田早苗都静静地躺在草坪上,好像在回想着往事。傍晚时分,往往纹风不动,空气也显得闷热潮湿,溪水也因为四周的环境安静下来而淙淙有声。
园田早苗看着这清凌凌的流水,听着这悦耳的水声,突然大喊:“我要洗澡!”
高岩被吓了一跳,他愣愣地坐起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问:“你要干什么?”
“我要洗澡!”园田早苗又大声重复一遍。
没等高岩再说什么,她就跑到河边,背对着高岩脱下衣服,然后跳到齐腰深的河水里。
高岩在并不远处看着她,感觉她就像本属于河里的一个银亮的尤物,又重新回到了河里,不禁有些悚然。
园田早苗站在水里,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满满地捂在胸前,冲高岩喊:“你也下来洗吧。”
高岩仍傻傻地看着她,好像没有意识地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园田早苗突然伸着双手喊:“救命啊——”
高岩这才回过神来,他以为园田早苗即将溺水,便三步并作两步跳进河里,抓住了园田早苗的手腕,吃力地把他拖到岸上。
其实,水性很好的园田早苗根本就没有溺水,只是希望这个男人能在自己危险的时候向她伸出援助之手。她被拖到岸上后,仍装作昏迷不醒,想看高岩下一步还怎么办。
高岩摇了摇她,叫了叫她,她没有任何动静,便断定她已经昏迷,需要及时做人工呼吸。
当他慢慢俯下身去,嘴唇就要与园田早苗的嘴唇相碰时,园田早苗突然醒来,一下子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高岩意识到她在捉弄自己,便挣脱开她的手臂,回坐在火堆旁,默默地、若有所思地望着这个女人。
38
大召威弘领导的这支逃难队伍,行色匆匆,归心似箭。远远望去,泛着土色。队伍混杂不堪,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瘸子、瞎子、还有哑巴,几乎啥人都有。扛行李的,提着包的,挎着篮的,背孩子的,满脸的肃穆、凝重,不时用一双白眼溜着四周,互相之间却很少说话,只是一味地低头赶路。孩子们瞪着惊乍乍的双眼,跑跑停停,紧跟大人的步伐。看见了中国人,或者听到一声狗叫,甚至一声中国人的咳嗽,他们就慌忙地向大人的堆里扎,拽住母亲或奶奶的手,寻求保护或安慰。
是的,这是一支只顾低头赶路的队伍,就像一群匆匆奔回自己领地的山羊,路旁的一草一木都让他们惶恐不安。
路经中国村的时候,中国村民觉得好奇,都出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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