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3)
在村头一口大井旁边,他们停住了脚步。高铁林朝井里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井里填满了即将腐臭的尸体,“这……这是怎么回事?”小村长那大大的泪滴掉在地上,他抹一把眼睛说:“几天前,村里有人偷割了日本开拓民地里的庄稼。其实你知道,那些地都是俺们中国人的。鬼子就包围了俺们村,要村里人把偷割庄稼的人交出来,但没人承认。于是,鬼子便把村里的年轻人都杀了,扔到井里。剩下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小的人里面就数我大。因为怕鬼子再进村shā • rén,大家伙就转移了,留下我一人在这儿盯着。就这样,大家选我当了村长。”
高铁林听得悲愤交加,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拍拍小村长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兜里摸来摸去。
小村长不解地问:“叔叔,你找什么?”
高铁林说:“你帮助了我们,我想找样东西给你留下来。”
小村长一听,不住地摇头,说:“叔叔,你不要找了,我什么都不要。我爹活着的时候常对我说,咱就要这块天,就要这块地,因为这本来就是俺们的。什么能比把鬼子赶出中国更值钱呢!”
高铁林的心被震动了,“是呀,咱们就要这块天,就要这块地!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属于俺们的东西,还会回到俺们手里的。”
小村长默默地拎起一大包草药递给高铁林,说:“这是夜里乡亲们送来的草药,头疼脑热拉肚子全管用,挺好使的!”
高铁林再也忍不住了,紧紧地把小男孩拥在怀里。小男孩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一边哭一边说:“叔叔,俺爹娘都被鬼子杀死了,全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想参加抗联游击队,为爹娘报仇!”
高铁林沉默片刻,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说:“我叫钢蛋,叔叔。”
高铁林故意试探他说:“那你不怕死吗?”
钢蛋坚定而干脆地说:“不怕!”
高铁林大声说:“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抗联游击队的一名战士了!”
钢蛋一听,抹去脸上的泪花,笑了。
7
这天天色已晚,外面下着雨,高岩站在窗边听雨,雨声点点添清愁。眼下斗争形势越来越复杂,他在思索着2号交给的任务,究竟该从何处着手。他想这样的夜晚不会有人来看病,便吩咐值班护士亚美说:“亚美,你收拾一下早点儿休息吧,今晚不会有人来看病了。”
“唉!”亚美答应一声。
可话音刚落,“当当当”的敲门声便响起来。
高岩透过玻璃窗隐隐约约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女子,雨水已经浇透了她的衣服。高岩急忙起身把门打开。
“谢谢!”那女子闪身进屋,对高岩说,“您是这里的医生吗?”
高岩点点头:“高岩光政。看病吗?谁?是你吗?”
“你好,高岩医生,”那女子急促地说,“我是关东军战地医院的医生园田早苗。我的车翻了,就在前面不远处。司机被卡在驾驶室里,伤得很重,能帮我把他抬到这里处置一下吗?否则他就死定了!”
汗水夹着雨水顺着女子的脸颊往下淌。
高岩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
女子急忙躬身施礼,说了声:“谢谢。”
“亚美小姐,准备一下,马上出诊!”高岩转身向亚美喊道。
高岩开着自己的那辆出诊用的吉普车同亚美和那女子一起向肇事地点驶去。
经过一番努力,他们很快就把翻车的司机拉回诊所。
高岩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伤者说:“他是中国人?”
女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是的,他是中国人……这很重要吗?”
高岩没有正面回答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吩咐亚美道:“小心点儿,把他抬到处置台上。”
那女子也过来帮忙,她和亚美一起将受伤的司机放到处置台上。亚美随后用剪刀剪开患者的衣服。高岩立刻为伤者做检查。检查过后,高岩对那女子说:“右胸肋骨折断,刺穿右肺叶,需要立刻手术。你做过手术吗?”女子有些不屑,说:“战地医院大部分医生都是外科医生。”
“那太好了,你可以做我的帮手。马上手术!”
亚美随即将患者推进手术室,她熟练地为患者má • zuì,又将处理好的手术器械递给高岩医生和那位女子,手术正式开始。
手术过程紧张而繁杂,但两位医生配合得娴熟而默契,每当高岩需要什么的时候,那女子总是及时做到,几乎准确无误,不差分秒。这使高岩内心既舒畅又感激,觉得她好像是自己多年的搭档,很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手术完成得短暂而顺利。
高岩长出一口气,示意女子可以为患者缝合伤口了。突然,亚美说:“等等!”
“为什么?”高岩抬起头问。
亚美向高岩解释说:“高岩医生,我们刚才用了12块消毒棉球,而我只找到11块,必须找到第十二块。”
高岩故作自信地说:“我都拿出来了,现在就缝合。”
亚美固执地说:“医生,您不能这样做,应该为病人想一想,尽管他是中国人,但他毕竟是我们的患者。”
高岩微笑着看着表情严肃的年轻护士,挪开了他的脚,露出了第十二块棉球。亚美弯腰拾起了它。
高岩满意地对亚美说:“在这儿,或者是在别的医院,你都是最棒的。”
那女子看着“狡诈”的高岩,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但她看亚美的目光,却是极度欣赏的。
亚美将患者送进监护室。
那女子很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感激地对高岩说:“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这个司机曾救过我的命。”
“因此,你必须回报。”高岩说。
那女子点点头:“就算是吧。”
直到这时,高岩才发现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医生很年轻。她仿佛集中了他所喜爱的女子的全部优点:具有训练有素的运动员般的身材;经过细心保养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而且身上还有一种超凡的高贵气质。
当他们四目相对,高岩微微一笑,她也微微一笑。在她眼中,高岩无疑是位相貌英俊的男人,粗犷中透着儒雅。而且,他刚才所表现出来的精湛医术更是令她钦佩。她的脸有些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感兴趣。所以,看他的眼神有些直接。
高岩有些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随后又坐回原处,问道:“今晚你去哪儿?回医院吗?”
女子说:“不,如果你同意的话,今晚我想留在这里陪护,等患者的病情平稳以后再离开。可以吗?”
高岩点点头,“只是……这里没有多余的床。”
女子说:“就这么坐着也挺好的,你休息去吧。”
高岩笑道:“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呢?”
女子一听,粲灿然一笑,她把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故作惊疑地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高岩说:“为什么要怀疑?”
女子说:“因为我觉得你忽略了最该关心的事。”
“说说看。”
“你不习惯寻问别人的姓名吗?我是说……女人?”那女子说完笑了。
“噢,如此看来我真的失礼了,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女子这句话让高岩觉得很熨帖,所以他并没有直说自己确实不喜欢寻问别人的名字,这也许是他特殊的职业决定的。
“当然。”女子的回答有些娇矜。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一听,咯咯地笑了,“我们好像真的刚刚见面呢……我叫园田早苗,打扰您了。”
高岩一听,无声地笑了,他的脸也有些热。
高岩煮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手上,谈话的气氛逐渐轻松而热烈。
园田早苗对高岩说:“作为一个医生,最重要的是同情心,可躺在战地医院病床上的那些伤兵却怎么也激发不起我的同情,我甚至很鄙视他们……这里是满洲,你们干吗非要到满洲来打仗?”
面对这个问题,高岩沉思了一下,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想?”
园田早苗默默不语。
高岩望着园田医生,她漂亮、聪明,更不乏善良。对于这样的女子,同情心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可她为什么如此说,这里一定另有原因。
园田早苗躲开高岩的视线,低声道:“因为……我父亲虽然是早稻田大学的教授,可我母亲却是个中国医生。”
高岩瞪大双眼,“你……你母亲是中国人?”
园田早苗转向高岩,平静地点点头:“是的。这个秘密父亲临终前才告诉我的。自那以后,我对中国便产生一种别样的情感。”
“我能理解,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说完这句话,高岩的心有些酸。
“我知道,我父亲是背负着沉重的心理负担离开的。”
“这话怎么说?”
“是战争让他觉得娶了中国女人可能会伤害到他的女儿,更担心我会埋怨他,所以他乞求我的原谅。”
“又是战争!”高岩攥紧拳头砸在桌面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