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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英国公李世勣大人在白道口大败dōng • tū厥,收降众十万。北边的敌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中原汉人为了固守阴山河套,不知有多少青年儿郎血洒疆场,你我脚下所站便是一片赤血热土。”
桓涉听得心潮澎湃:“崔九壮言!”崔兖道:“兖当日听说子深抛了悠游的京官,连圣上这大靠山也不要,回想自己亦同是武人,习得多年刀枪,却只知躲在温柔乡里享福,真是惶惶惭愧。”桓涉道:“崔九,其实我本是为了……”崔兖接口道:“兖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我要她知道她选中的夫婿并非贪生怕死之徒,乃是男人丈夫,争得个功名,利己更兼卫国,十七郞,天下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么?”
桓涉拾甲穿起,注视着旌旗之上的共命鸟,未盈,你在睡了么,我的卿卿小情人,忧波迦喽茶,我这便去杀敌,回来再陪你疼你。
朔风吹动旌旗猎猎,共命鸟交首衔喙,振翅飞向冷峻沈寂的星夜苍穹。
短短歇息两更,众人尚不及深睡又趁夜开拔,从白道川沿芒干水向东北方的青山进发.驰过一座十丈高的小山包时,突厥骑兵都叫嚷着:“青塚青塚,汉家公主,匈奴阏氏。”原来是王昭君的坟茔,因塚上野草四季常青而名之,但此深夜里只剩黢黢一团黑影。桓涉本已纵马越过山头,听到公主一词,心弦复又撩动,回望小山,却有一骑追上。“桓涉!”是曹菱的声音,他亦随军北上,并不亲战,只留在驻队内。
“曹侍郎!”桓涉应道。几日来曹菱一直面色铁青,桓涉知他怒意未消,自己想起未盈亦是悔恨无以复加。此刻曹菱的声音里却透着几分惶急:“桓涉,我依稀听见秦儿的箫声。”桓涉惊道:“什么?……未盈远在千里之外啊。”曹菱说:“是梦里听见的,虚无缥缈,似真似幻,可那箫声的音色真的很像。”桓涉心跳加剧,“未盈说那箫早失了。”曹菱惨然,“失了?……”忽然向桓涉挥鞭抽来,“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先杀了你。”长鞭抽在穿覆重甲早已冻僵的肩上并不甚痛,桓涉却是心疼欲碎,“我跟未盈是共命鸟,我好好的她也必是安然无恙。”曹菱恨恨道:“好,你且记住这话。打完仗再找你算账。”
进入青山豁口,两侧崇山巍峨对峙,谷内砾石碛滩,溪流在右,一条白道蜿蜒陡峭。行不多时,天空飘雪,严寒逼迫,冻得众人身上明光铠如同寒冰压覆。隆冬黑夜,山路打滑,潜行无炬照,但凭后骑马首紧紧擦着前马臀部,铁蹄得得,声声相扣,人马吭嗤吭嗤呼出的粗重白气复又凝结在铠甲上成了银霜,矛槊刀剑锵锵撞击铠甲,六千人列队次进,竟殊无半点喧哗。
白道不为特宽,唐军六千铁骑纵队拉得极长,行得一更后忽听后方人仰马翻、一片躁动。“子深!”李世勣道。“是,大总管。”桓涉同了崔衮折返,见是卢霜狴犴àn旗下两名骑兵因昼夜奔驰过於劳累伏在马上睡着了,竟为山中几只饿狼尾随跟踪,咬伤了战马,而卢霜部执旗慌乱中错举旌旗,引致己部大哗。一名执法虞侯斥道:“陈惕身为执旗不当偃捺,敌师未至先自乱阵脚,是当科罪。”
陈惕立在马下,垂首无语,头盔下漏出一茎灰白乱髪,桓涉看得心酸,又见卢霜骑策一旁坐视虞侯责骂,想起他带给自己的刺青羞辱,前仇旧恨,心中顿起无名怒火,“这队中防护不当、管束不严却是谁的责任?”崔衮却和声道:“卢将军,你看陈惕肩膊受伤,又一路举了这许久的重旗,虽犯军纪,不无宽宥之处吧。”卢霜笑道:“崔将军所言甚是,霜有所不察,罪责在我。”崔衮紧道:“桓子总管,昨日你帐下右傔qiàn旗不是负伤了么?”桓涉会意:“卢将军,我缺一名傔旗,可否暂调陈惕到我麾下一用。”卢霜拱手淡淡一笑,“霜受子总管节制,调配军马,悉凭大人吩咐。”
桓涉带了陈惕归队,向崔兖感激地一点头,崔兖宽厚刚毅的红脸膛上露出爽朗一笑,“是兄弟不是?”顿了一顿,“可他不是你仇人么?若是我,踩他都来不及,十七郞恁的心软。”桓涉静看陈惕随在双头鸟旗下的身影,“说起仇人,卢霜不算一个么?可是陈惕当年待我的恩情,我忘不掉。”摸了一把脸上冰凉的雪花,眼前浮现四年前冰雪纷飞之季与李未盈邂逅的情景,“更何况有时我想,要不是当日他害我,我怎会出逃,又怎会与公主相遇。”
“卢霜哪里错了?”曹菱并马而来,“桓涉,你莫忘了他在高昌也曾救过你的性命。就算是陈惕,大理寺以其受所监临财物坐赃论,当笞并流二千里,幸卢霜列数陈惕军功才能向圣上求情,这才改判到蒲州薛万彻将军帐下降职备用。”桓涉默然。
“桓十七,卢霜在你面上刺青,手段虽毒,却也是形势所需,卢陈争位,能者居之,菱只知卢霜胜绩不败,沈稳坚定,远胜陈惕浮躁。菱当年做了蠢事,京中再无一人肯与我相交,唯有卢霜,儿时玩伴,对我始终如一。菱自信不会看错人。”
崔兖笑道:“桓曹卢三位大人不也相互救过数次么,衮都数不清了。今日共赴沙场,俱是同袍手足。”桓涉一扬陌刀,舞起万道雪光弧影,“说的好,男儿快意恩仇,前尘可忘,唯当相携杀敌报国。”
山中奔驰一夜甩落陡峭的南坡,上至白道坝顶,晨曦初露,风雪暂住,人人须眉上皆是雪粒冰晶,弓刀羽箭尽染层霜。但看人骑所立身处,峭壁削仞插天,拥黛苍山重峦,深谷坚冰,万丈风劲草疾。赵时长城剩得一脉颓垣,起伏云卷云舒。回看来时方向,九曲黄河排排浊浪滔天,芒干水奔涌直入两千里阴山。
李世勣折鞭迎对北风呼啸:“诸君北望!”众将士随他前眺――那是北坡下一望无垠风吹草低的平原,那是密结硬立最耐寒凉的莜麦广田,那曾是宇文北周、杨隋、李唐三朝帝王之数代先祖重兵镇守的地方,那就是白道天险的终端、进击强寇戎狄的起点――武川!
ps:芒干水:今内蒙大黑河白道川:亦称敕勒川,今内蒙吐默特川。
崔兖吟的是西汉苏武的诗。
武川:在内蒙呼和浩特西北,阴山之北,人称帝王之乡。
第卅八章诺真
唐军六千人马刚驰下青山北坡来到武川平原,乐言、元法然便领着两名斥候回报:“前方五十里现敌军行踪,约有三万人。”李世勣夸奖道:“世家子弟初入战场便有如此勇气毅力,后生可畏,大唐之福。”桓涉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小夥子,他俩清秀白皙的面庞已在一月来的绝地风沙中吹得灰红粗糙,曾经的优渥之姿、恃凌之气悄悄换作了战士的坚忍顽强。身肩侦察勤务,他们比大军将士更为辛苦,几乎未休憩片刻,马不停蹄地追踪敌军,又急驰回报。乐言向桓涉霎霎眼,笑他眼角受伤,桓涉一握拳头,回笑其双手虎口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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