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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菱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十四岁,他因父亲是秘书监的关系,选入弘文馆伴读,随后弟弟曹杨、曹柳也来了,加上平阳长公主与谯国公柴绍次子柴令武,莱国公杜如晦次子杜荷,殿中监、金紫光禄大夫宇文士及与寿光县主的幼子宇文朔,好些官宦子弟与皇子们一道学习。一日,众人惊喜地发现巴陵公主未真、城阳公主未迟还有最美最可爱的咸阳公主未盈也来同读。曹杨、曹柳那时还太小,曹菱便总是与柴令武等暗中较劲,看谁能讨得公主的欢心。
那日太傅讲《诗·秦风·蒹葭》,训曰刺君王不得贤臣,然后命大家敷衍成文。他很快就写好,只有两句,咸阳公主的幼弟越王贞抢走大声读了出来:“未知君家何处?盈盈一水不渡。”包括太傅在内的众人都先是一愣,然后魏王泰就带头叫起好来。《蒹葭》本是情诗,说一男子遍寻心爱女子不着,总是见她所处之地为水环绕,相思而不得亲近。曹菱不管什么君臣大义,直陈诗意,且联成两句藏头诗,嵌了咸阳公主的名字。
大概从那天起,下学后他不再急着跟弟弟们回府,而总是在馆外静等三位公主出来,巴陵、城阳公主当然知趣,急急撇了妹妹先走。曹菱就笑眯眯地和咸阳公主一道去太极宫海池荡舟,有时也到骊山登高。他箫吹得很好,晋王治常管他叫小萧史,咸阳则擅琴,二人琴箫和鸣,好不得意。咸阳公主跟姊姊学打络子,结了一个“曹”字送他,谁料他后来玩乐时弄丢了。她气得不肯再理他,他只好硬着头皮自己重做。他天资聪颖,尤精工物设计,花了两天时间,终於仿出一个一样的,连箫一起送给她,她从此视若珍宝。
皇帝和父亲都默许了他俩,这样的日子本应有一个美好的结局罢,但是自从故乡洛阳的薛世叔来了以后,形势就急转直下了。
洛阳名门曹氏,虽然人丁单薄,却是曹魏宗室后裔,贵不可言。薛氏亦是当地一支旺族,两家多年联姻。曹景的姑母就嫁给薛家,他的一位堂兄也娶於薛家。曹景年轻时就照着两家传统与薛家二公子薛言订下儿女姻亲,指令曹景长子曹菱与薛言长女薛沅订亲。不久曹景征为京官,举家迁往长安,两家往来日渐稀少,慢慢地曹景自己也忘了还有这门婚事,故而他一收到薛言的拜帖就心叫不好,果然,薛言过访就提起该是儿女行礼之时了。接下来的发展可以想象,曹菱自然不肯答应,曹景也很为难,当初订亲可是两家族长牵头并签下聘书的。唐律对婚约有相当严格的规定,任何一方不得擅自毁约,否则不仅课以重罚,甚至於下狱。且薛家无过无错,薛沅也长得标致漂亮,贤良淑德,曹家实在提不出理由退婚,就算曹景肯,曹氏族人也未必答应,薛家更会觉得是奇耻大辱。
终於,曹景不再理会曹菱的反抗,坚决道:“不管你同不同意,你一定得跟薛家姑娘成亲。”然后又半劝半慰,“爹爹自然知道你跟公主感情很好,不过做驸马虽然风光,其实无非请个祖宗回家,纳妾自不必想,还事事都得顺着公主,就连爹爹也得向新妇行礼。你是明理之人,爹爹亲手签的婚书,不能一手撕毁。洛阳族人都看着我们,薛氏一族也都盯着呢。是爹爹糊涂,一时忘了,但,菱儿,你是曹家长子,曹氏一门荣辱系你一身,无论如何求你这一次了。”说着老泪已是纵横。
曹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咸阳公主的,也不记得当时是她打碎了圣上最心爱的玉麒麟还是见她忍着不哭自己抢先替她打碎出气的。总之,她很快就跑出殿去,哭声飘散在太极宫肆意的风中,远了,碎了,破了,再寻不着一点儿影踪。
成亲之日,尚未行礼,他已将自己灌醉,红酡酡的双颊倒是很应景,惟一清醒的一会儿是魏王泰亲来送贺礼时。曹菱很奇怪,自要与薛氏成亲,如柴令武、杜荷、宇文朔等都再不肯与他往来,朝中同僚也甚少前来道贺。难道只有魏王还念着点儿旧情么?李泰一来,先毫不客气地摔了他一巴掌,“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但我就是生气。”然后交给他一方锦合,“这是秦儿的贺仪。”说罢扬长而去。
曹菱一直到婚礼后三天才打开合子,一看就泪水滂沱,原来是一对展翅欲飞的玉雀。好久以前,他看到她画的一幅云雀图很美,就夸赞说将来要打一对这样的玉雀挂在洞房,没想到她就暗暗记在心里。
成亲后回到工部,尚书分派他专司工部奏呈并按圣上的批复做相应处理。过了一旬突然看到折子上是他最熟悉的字体,心头登时狂跳起来。太子承乾行为失检,皇帝虽屡有更储之意,但因着他是长子,总是不忍废立,盼其能悔过自新。知道众皇子大臣都紧盯着储君之位,皇帝也有意不对其他任何一位皇子流露过多关注,避免朝内党争,大概正因如此,反倒把她叫到身边协理政务罢。曹菱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仿佛见到她坐在皇帝身边专心致志地记录圣喻,有时从堆得小山高的奏折后偏过脸来说上几句。
此后他成了工部最早去最晚归的人,只为尽早一沾她手泽,多看一眼她灵动飞扬的墨书,例行的公事在他却成了寄托相思的手段,或见她有涂改之迹,便惴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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