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尔无我虞(2/2)
“我……晚上的飞机,飞回去。”他看着她。
盯着。
手还攥着她的手心,轻轻的摩挲。
“那我送你去?”纪涵央说。
向考诤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仍看着她,看她寡淡面相一如既往冷静,看她的懂事乖巧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自己的试探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这个结果是让他既难过又想逃避的。
喉间沙哑。
他淡:“好。”
感受他一瞬间变冷的气息,她有一瞬间心内后怕,可她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言,两人默契地看着各自玻璃窗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沉闷的车内发酵着逼人的气氛。
司机师傅时不时地瞟一眼后视镜。
三个人,两个人在视若无睹的纵容着沉闷发酵。
机场。
向考诤牵着她下车,不知为何浑身有团火气。
纪涵央光看着他背影,却感受得到,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懵。
他牵着她走,然后当着她的面,走到了机票的人工售票口,纪涵央看着他买了一张北聆国际机场飞奥黑尔国际机场的机票。
不是说……买过了吗?
纪涵央不知道,她下意识问:“你不是说……你买了今晚的机票,那怎么现在还买。”
“临时决定的……”
看她,纪涵央被他眼神冷到,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今晚走。”
纪涵央嘴唇有些发干,她不明白向考诤突如其来的冷淡。
但又好像不是突如其来的,只是那些积埋已久的矛盾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她没有准备,只能乖巧的点了点头。
向考诤周身的气场更冷了一点:“纪涵央,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一路……平安?”她咽了咽口水。
向考诤气笑了:“好啊。”
他转身走,带着气,头也不转地就过了安检。
纪涵央瞬间一股委屈涌上来。
干嘛凶她?!
她也来气,转身离开,可是霉气似乎是顺连的,机场人流量太大,门口挤得很,出租被人一辆一辆的叫走,或者抢走。
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辆滴滴。
有一辆黑车按着喇叭,拿远光灯闪她,因为这动作幅度大,把周围的人视线都聚过来,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但很快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纪涵央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洪枝枝的。
她从黑色的轿车上下来,走到纪涵央的面前,拿出她高傲的大小姐派头,看着她眼里落魄的纪涵央。
眼里的优越感爆棚。
洪枝枝确实换了个风格,连和纪涵央的穿衣打扮都那么像,都是温和风,只不过纪涵央穿的是不知名的杂牌,而她穿的是cele。
纪涵央不想理她,转身走,大不了她去远一点的地方再叫车。
可是洪枝枝环抱着胸笑,声音轻轻却恰到好处的传到了纪涵央的耳朵里。
“我爸认出你了。”
纪涵央的步子瞬间刹停。
瞳孔一滞。
洪枝枝带着得意,偏头去看她:“马尔代夫那次我就很奇怪,你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很恶毒,还带着恨。”
纪涵央闭了闭眼睛,脊背挺直,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有浓雾。
“我见过向考诤身边每一任女友看我的眼神,那种排斥挑衅但又带着优越感的眼神我太了解了,但唯独你的不一样。”洪枝枝气焰张狂。
“是吗?”纪涵央回头看她,手插回口袋,“哪里不一样?”
“那种恶毒眼神,不是对情敌的……”
纪涵央平静地看着她。
洪枝枝满脸得意。
“是对仇人的女儿的。”
“你那天突然呛我爸就很不对劲,你再讨厌我,也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向考诤面前丢了礼貌和教养,完完全全暴露你的真脾气。”
“我爸也不理解,所以他回家后想了很久,然后记起你了。”
“想了很久?”纪涵央低头嗤笑一声,“原来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的。”
“是呢!”洪枝枝脸上的得意更甚,“你可能很久没去朗庭公馆了不知道,我和阿诤,从小就是青梅竹马,还是邻居。”
纪涵央脸上神色变了变。
洪枝枝见状乘胜追击:“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家那栋别墅,被我们住了十几年了。”
“哦,所以呢?”纪涵央把表情一瞬间收拾干净,“他好像没把你当青梅竹马。”
“纪涵央!你他妈别太过分,我们家又不欠你们的!”
“欠不欠的不是你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说了算的!”纪涵央因为怒气,眼睛微微红。
手攥得很紧。
初秋的晚风凉。
她突然一声失控的质问,把洪枝枝震惊在原地。
但纪涵央又突然笑了,冷静、平静,强压下所有波澜。
“洪小姐,你拿这件事来嘲讽或者威胁我,是不是搞错自己的身份了?”
洪枝枝看她。
“如果我家是个揪着往事不放的人,这十年里过不了安生日子的是你们。”纪涵央走近她。
但被洪枝枝身后的保镖上前拦了拦。
纪涵央也就势停下,看了眼她身后的保镖,又看回她,嗤笑一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纪涵央你他妈少给我摆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滴滴滴——”有车喇叭响。
车子摇下一扇车窗,是范苇珠:“央央。”
争吵的两人俱是一愣。
纪涵央面色一滞,转回头时,看见坐在副驾驶的范苇珠和开车的向西宴。
她顿了顿,脸上紧绷的神色松下来。
范苇珠看了一眼洪枝枝,换上一副礼貌的笑,和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纪涵央:“上车,阿诤让我们来接你。”
纪涵央顿了顿,看到了范苇珠脖子上戴着那个核桃木吊坠。
原地踟蹰一阵,走上去,拉开了后座的门。
“谢谢苇珠姐,谢谢姐夫。”
“不客气。”/“不客气。”
前座的两人异口同声,随后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纪涵央也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
胸口起伏的燥气慢慢压下去。
她的视线擦过后视镜,又看到范苇珠身前的那个核桃木吊坠。
她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一种可能。
那个核桃木吊坠,会不会本来就是范苇珠的?当初向考诤觉得好玩才戴着?
毕竟当初那个白月光就让她误会那么久。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一句:“苇珠姐,你胸前那个核桃木吊坠好好看呀。”
“这个吗?”范苇珠拿起吊坠看了看,笑了笑,“是吧,我也觉得。”
“你好像很喜欢,我看你总戴着。”
范苇珠笑得更加灿烂。
“那当然了。”
“因为是喜欢的人给的定情信物。”
纪涵央一瞬间愣,她没有反应过来。
定情信物?
她咽了口口水,看向驾驶座的向西宴。
他和副驾驶的范苇珠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那一刻她发现她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而且这次犯了十年。
她好像……
也认错白月光了。
她的喉间沙哑:“我之前……”
手攥的很紧,“在新闻上看过一则报道,说朗庭公馆发生过一起火灾……”
“哦,火灾啊,是有。”这次是向西宴接的话,想到什么,他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但纪涵央的头低得很低。
纪涵央闭了闭眼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没什么。”她不问了。
“那次火灾我记得不牢。”范苇珠沉吟片刻,“但是我记得阿宴你当初救过一个小姑娘吧?”
“是,当时从落地窗看到的,窗帘没拉,那个时候火还不大,她像睡着了似的趴在沙发上,是阿诤发现的,但他那个时候小嘛,进去没准一尸两命了,我就让他待外面顺便去找大人,我进去救的人。”
纪涵央呼吸滞住了。
范苇珠聊着聊着发现后座的人不说话了。
从后视镜撇一眼,发现她靠着车门,视线看着车窗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低落呆滞的状态。
范苇珠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搭住向西宴握着方向盘的胳膊。
他疑惑的看她一眼,范苇珠和他对视一眼。
“央央,吃晚饭了吗?”
向西宴回过神来,从范苇珠的神情里明白了些什么,不再说话。
纪涵央神情恍惚着摇了摇头:“没有,苇珠姐。”
声音很虚弱。
“那要不要我们带你去吃些?”
纪涵央看着窗外,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回去吃吧,还有一些卷子没做完。”
范苇珠点点头,不强求。
只是那么一条简简单单的核桃木吊坠,却删去了她那矛盾过、激动过也辗转反侧过十年的意义。
她有过一晚的心慌与崩溃。
心慌的是她以为的玻璃般单纯的暗恋到头来是一场空欢喜。
崩溃的是她赖以希冀的乌托邦在那一刻真真正正的成为子虚乌有。
她第一次思考她对向考诤的喜欢究竟是喜欢占了大多数,还是那份救命之恩给了对他一见钟情的滤镜。
她不知道。
她听到的是现实与理想同时崩盘的声音。
可她依然要咬着牙走过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