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2)
洛婉柔瞥了霍黎一眼,见霍黎站在跟前像是下一瞬就要脱力一般,指了指一旁的矮凳语气不悦道:“坐着说话。”
霍黎动了动唇,久未起身的身子的确很是虚弱,观察着洛婉柔的表情,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几分对自己的关怀,却只是看见了一脸的淡漠,最终还是将双唇紧抿成一条线,缓缓在矮凳上坐了下来。
见霍黎不说话,洛婉柔打破沉默低声道:“进宫自是有事要办,这又如何?”
若不是今日进宫,她只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知晓了如此重大的秘密,此刻心下倒是觉得自己似乎对霍黎的态度太过冷硬了。
洛婉柔说完又下意识看了霍黎一眼,不知他怎一听她进宫便有如此大反应,若是想起了什么,不知她今日是否可以向霍黎问出些什么东西来。
哪知霍黎一听,眼底霎时蒙上一层隐忍又怨念的神色来,周身低沉的气氛萦绕在他的身侧,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抬眼便是带着几分可怜意味,踌躇着又道:“小姐,您是要进宫了吗?”
洛婉柔未能捕捉到霍黎说完这话眼眸下的一丝占有欲,只是有些怔愣地看向霍黎,不知他这是在说什么:“什么进宫?”
“他们说,今日趁皇后娘娘生辰宴,要为皇上选妃,他们说,小姐您……”
洛婉柔嘴角抽了抽,这下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究竟又是在胡闹什么了。
眉头一皱便当即打断道:“所以你就不顾自己的伤势从床上跳起来了?这是不想将伤养好,想等着被赶出洛府吗?”
洛婉柔语气带着几分愠怒,自然是气恼霍黎没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罢又觉得不放心,起身朝霍黎走去,站在他跟前就冷声命令道:“衣服脱了。”
霍黎一愣,抬头便见洛婉柔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霍黎心下一紧,下意识捏住了衣角,此刻的氛围并不会令人多想,却又因两人独处在此,霍黎心下隐隐生出几分难耐的羞怯来,全然没想到洛婉柔竟直接就要他脱衣。
他自然知晓洛婉柔的意思,应是在担心他的伤势,喉头上下滚了滚,沉声道:“小姐,奴才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奴才只是担心……”
“让你脱了。”
霍黎这般如小姑娘被欺负了的模样倒让洛婉柔生出几分羞怯来,这怎还像是她要耍流氓了,她只是想看看霍黎的伤势。
况且那些日子她早已看了个遍,这人此刻摆出这副姿态,就像是她在欺负他一般。
霍黎再次扯了扯衣角,瞥见洛婉柔微红的脸颊又带着不容置否的神情,这才缓缓动了指尖,拉开了腰间的细绳。
霍黎动作很慢,不知是受伤令他行动迟缓了,还是要被洛婉柔突然强硬的命令给弄得手足无措了,半晌也未能有动作。
洛婉柔眉头一皱,担心霍黎的伤势,上前便伸手去扒霍黎的衣服。
霍黎浑身一震,瞳孔紧缩地看着洛婉柔,还未反应过来,上衣便被她迅速扒了下来,露出宽后背的伤势来。
洛婉柔视线落到他的后背上,只见此前狰狞骇人的烧伤已是在慢慢结痂,暗沉下来的颜色看上去有些刺眼,仅是一眼,便叫人瞧出此前这些伤势给人带来的痛楚,那几道从肩胛蔓延至胸前的鞭痕也在此刻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实在算不上好看。
洛婉柔却是心头一紧,怔愣地看着他满身的伤痕,眼底有些发酸。
以前洛婉柔常替霍黎更衣,那时她便不禁感叹霍黎的好身材,完美的线条,即使包裹在里衣之下,也叫人惊叹。
可现在,上面却是满背的烧伤的痕迹,前世他应是没有这些伤痕的,如此都是因为保护她。
霍黎的伤其实的确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伤势本就严重,虽在逐渐恢复着,但还未好全,便也令他行动困难。
洛婉柔白皙的指尖缓缓朝着他的背脊探去,指尖轻触到他背部的伤,霍黎身子一颤,忽的就将衣服穿上,紧紧拉住自己的衣领像是生怕再被洛婉柔掀开了一般,眼尾微红着像是被欺负狠了一般,声音微颤着小声道:“小姐别看,脏了您的眼。”
洛婉柔险些被气笑,瞪了霍黎一眼坐回了书案前,像是对霍黎此刻这副“良家妇男”的模样感到有趣,带着几分笑意轻挑道:“也不是第一次瞧了,你这般紧张作甚?”
霍黎目光中流转着几分气恼,却又不敢朝洛婉柔释放去,只能隐忍着目光,连忙垂头将自己的衣衫穿好,如此残破的身躯,他实在不想叫心中爱慕的女子就这么大喇喇瞧了去。
但洛婉柔已是瞧见了。
此前霍黎并不知自己身子伤成何样,以前的旧伤虽狰狞,但他想着也应当不会太过骇人,想必是曾经干活留下的。
却不曾想那日起身在铜镜前,竟瞧见自己的后背被烧得血肉模糊,焦黑一片,几乎看不见一块完好的肌肤。
他不后悔如此这般救下洛婉柔,却不想再叫洛婉柔瞧见他的伤势。
自那日起,他便不再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虽然洛婉柔压根没来,但仍是担心她突然的到来,暴露了他此刻丑陋的疤痕。
却没曾想,今日洛婉柔竟然直接上手扒了他的衣服。
霍黎有些泄气,他知晓洛婉柔是瞧见他皮相好,所以留在身边养眼罢了,可当他不再好看,对她不再有吸引力。
霍黎心底一颤,下意识就抬头,想去看洛婉柔此刻的神情。
一抬眼,却从洛婉柔的身侧看到了书案上那副未完成的画作,鲜衣怒马少年郎,但面容上却是一片空白,不知为何人。
霍黎一惊,神色霎时就慌乱了几分,视线紧盯着那张画,身子也紧绷了起来,如临大敌一般。
洛婉柔瞥眼便注意到了霍黎的视线,顺着他视线看去,便见自己方才在书案上还未画完的画像。
想起上次被霍黎瞧见自己的作品,还是她写下的那个“黎”字,两次皆是为了同一人,但显然霍黎此刻却并未觉得这张画像是他。
像是将他自己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知心头又想到哪去了。
洛婉柔轻笑一声,饶有趣味地看着霍黎显然吃味又警惕的模样轻声道:“画得如何?”
霍黎一愣,想起洛婉柔上次也是这般问他那个字写得如何的。
可上次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名字,这次画像上的人却不是他。
画中的男子衣着奢华,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即使没有脸庞,他也清楚地知道。
这不是他。
他自然是没有穿过这身衣裳,也不会有如此风光的时刻。
眉眼垂下,方才春香和秋玉在他房中小声聊天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洛婉柔方才并未否认她进宫与否一事。
而她这般美艳,皇上会选中她,似乎是不需多加思虑的事情。
洛婉柔等了半晌没能等来霍黎的回答,却见画像中的人本尊,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沉闷又阴郁。
洛婉柔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画作,这是她记忆中的霍黎,是那个月光下孤傲又耀眼的男人。
的确与现在相差甚远。
唇角微动,洛婉柔转身提笔,很快在纸上开始描绘起男子的五官。
并不需过多的笔墨,洛婉柔方才还不知如何下笔,这会倒是下笔如有神一般,很快便将脑海中印刻下的模样画在纸上。
一个带着慌乱,又窘迫的男子,是霍黎方才被扒下衣服的神情。
如此神情在这张画卷上竟也不显违和,反倒叫方才看上去不可一世的男子又多了几分稚气的羞怯,眼眸像是泛着光,生出几分柔和的意味来。
洛婉柔很快将笔放下,拿起画卷走到霍黎跟前摊开来,轻声笑道:“画得如何?问你话呢。”
霍黎一愣,垂下的视线中再次出现了画中男子奢华的衣服和锋利的长剑,只是视线缓缓上移,却见那张原本没有五官的脸庞上,出现了十分熟悉的模样。
霍黎当即认出了画中人是他自己,这想叫人不认出都难,洛婉柔画技出色,将人物描绘得活灵活现,方才不过片刻,添上的眉眼竟和他相差无几。
霍黎一双深黑的眼眸盯着眼前的画像移不开眼,他从未仔细端详过自己,却头一次在洛婉柔的画像中,将自己看得如此清晰。
这便是洛婉柔眼中的他,与眼下的他相差甚远,却又让霍黎觉得,自己似乎曾经便有过这样意气风发的模样。
眼底涌上的浓烈情绪,从画卷上移到了洛婉柔带着温笑的脸庞,提一个字,叫他欣喜万分,作一幅画,便叫他几近沉沦。
这画上不是别人。
这个认知,叫霍黎几近兴奋的颤栗,眼眸的神色愈发浓重,难以克制一般,忽的伸手抓住了洛婉柔拿着画卷的手,喉头滚动着哑声道:“好看,小姐画得,好看。”
手背触到一阵炽热,洛婉柔一愣,当即就收回手将画卷收了起来:“画好看还是人好看呀,瞧你这慌张的样子,方才本是画不出你的容貌,一见你却露出这般傻样,真是毁了这幅画。”
嘴上这般说着,洛婉柔却觉得,这画像添上了这副神色犹如如虎添翼,合适得不行,来回将画看了又看,这才再次放回了书案上。
霍黎手中落空,视线却仍粘在洛婉柔身上,指腹摩擦了一瞬像是在回味方才的触感,这才缓声又道:“是画好看,这画可否……”
“不可,你不顾伤势还想硬闯我的房间,这还想求赏?自是不可。”洛婉柔轻哼一声,语气却并未带着怒,小心翼翼地将画摆放好。
霍黎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那幅画,他并非想要收藏自己的画作,但那是洛婉柔画的,画的是他。
心中一遍遍想起这个事实,失落的心情也像是被那股想要窜上的雀跃掩盖了一般。
动了动唇,霍黎还是忍不住道:“那小姐不会进宫,不会丢下奴才的,对吧?”
洛婉柔一听,再次看向霍黎,身子前倾凑近了他几分,视线在他期盼着确切答案的脸上来回流转,最终和他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葱白的手腕缓缓抬起,指尖从他的脖颈划过喉结,顺着下颌线轻抚过他的脸颊,贴近的气息就像是情人间的呼唤,仿佛下一瞬便要发生什么令他期待又渴望的事情。
而后,洛婉柔却带着一抹淡笑,忽然收回了手,亲密的氛围顿时消散开来,留下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眉眼傲慢上扬缓声道:“想知道?那还不快恢复了身子,赶紧来将我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