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2)
“就一点,留了也看不出来,就你臭美。”陆长青受不了地嫌弃一句,还是说,“药膏明天去学校再给你带。”
“哎,这才是好兄弟嘛。”周秋白嘻嘻笑着地撞了下他肩膀,双手扶上梯子,“上去吧,小心刺,兄弟给你扶稳,不会让你摔下来。”
陆长青抬头看了眼快被他薅秃的一片,怀疑看他,“你确定还在这?”
周秋白拖着重重梯子缓慢挪地儿,陆长青上手一块挪。
搭好梯子,陆长青又上去掰。
他听着那边极具个人特色的轻缓小曲儿,时而像溪流淌过鹅卵石的淙淙汩汩,时而像清晨山林里鸟声穿破薄雾,清透明亮。
刺无处不在,稍不注意,手上被剌了几道,好在他都及时回神,没流血,只破了表皮。
他把周围槐花丰盛的小枝都摘了扔下去,听周秋白说差不多了,下去。
总算摘好了,周秋白忙不迭喊:“孙语,秋秋,摘好了,快回来。”
徐艺秋最开始是教吹曲儿,但郭荣和赵孙语怎么都学不好,郭荣嘴笨,舌头不灵活就算了,赵孙语学播音,经常练舌练喉,肺活量也足,也吹不好,就是天赋问题了。
后面他们都不学了,就是徐艺秋给他们吹着助兴,赵孙语用歌轻轻和着。
虽然在玩乐,但注意力始终牵挂在那一个人身上,听见周秋白的催喊,立刻起身,找几个凳子搬过去。
周秋白指着他和陆长青满地的成就,问徐艺秋,“秋秋,现在就摘吧?”
“好。”徐艺秋看着分成两个区域的槐枝,因为周秋白和陆长青把梯子放一边后,站在最后摘的那片,便把事先准备好的盆子分开放在这里。
周秋白招呼着郭荣过来跟他和陆长青在一块,赵孙语自然围着周秋白,他们四个一个盆,徐艺秋就和闻歆马松一个盆摘。
太阳渐落在屋后,小区里没了阳光,暑气慢慢散去,风一吹,闷热中带了微微的凉意。
都埋头干活,不知不觉这一片就差不多摘完了,徐艺秋一直埋着头,也没在意马松什么时候不见的,等她听见马松声音回头,又惊又怒,下意识站起来。
她一站,其他人奇怪看她,随即也跟着站起来。
只见马松献宝似的,手里捧着东西送到闻歆面前,事先还捂着让她猜,她猜不到,才张开,“当当当当当,麻雀蛋!”
他手里有两个,灰白色,有点脏。
闻歆惊诧,“麻雀蛋?”
“对啊。”马松放到她眼前,“喜不喜欢?想怎么吃?”
闻歆脸一瞬变得僵硬,很难看,“你在哪掏的?”
“还能哪儿,那呗!”马松陷在发现好东西的自我喜悦中,没注意她的样子,一指槐树上,瞥了周秋白和陆长青一眼,嘲笑,“他们俩上去竟然都没看见!”
闻歆还没说话,徐艺秋铁青着脸问他:“你在上面的鸟窝里掏的?”音色也冷到了极点。
马松一直觉得徐艺秋这个人吧,脾气好是好,对谁都好,但对谁都一样,都是表面功夫,实则没深入到心,有点像空中楼阁,既没有天上那么遥远,也不如地上的实在,虚虚浮浮的,抓不住。
和她玩都心里没底,因为没见她有过其他过激情绪,也不知道她底线在哪。
乍然见到这明显生气的脸色,吓了一跳,但又摸不着她生气的原因。他就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
“在上面掏的啊。”很无所谓的语气。
徐艺秋接着冷声质问:“掏了几个?”
马松从斜跨的胸包里把剩下的三个掏出来,“一共五个。”
“你全拿下来了?”
“啊,对啊。”
他还啊,对啊。
徐艺秋气得指尖绷紧颤抖,肺都要炸了,她压着声音说:“放上去。”
闻歆被她这又低又怒的一声震醒,大声问:“你从树上掏的?马松!我的啾啾的蛋,你竟然拿下来了?!”
马松后知后觉他闯了什么祸,迷茫又后悔,“我……我就是看见有蛋,想拿下来让你看。”
他急忙说:“我这就放上去。”把蛋都放进包里,手脚并用往树上爬。
徐艺秋没说话,就盯着马松一耸一耸往上蠕动,把麻雀蛋放回去。
她青着脸不说话,闻歆站她旁边,缩着肩膀不敢吭气。人是她带过来的,有连带责任。
剩下的几个人更不会出声。周秋白数次想出声,但怕一不小心触到她眉头,到最后又憋了回去,
直到马松又下来,见徐艺秋脸色还没好转,闻歆对他也没好脸色,有点丢面子,反问说:“我都放回去了,你还想怎么着。”
徐艺秋努力压制怒意,不想下他面子让闻歆难堪,但深呼吸两次,还是压不下去,冷声说:“你碰了蛋,那蛋沾了你的体味和气息,麻雀妈妈不一定会愿意接着孵化,你最好庆幸鸟一直在这生活,对人味不介意。”
马松从前掏鸟窝就掏鸟窝了,第一次听说还有这说法,感觉她在骗他,但又觉得徐艺秋不至于。
关键是他已经知道错,把蛋放回去了,她还当着闻歆和所有人的面训斥他,心里渐渐窝了火。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那蛋要是孵化不出来,我也没办法,你要是不解气,把我的蛋割了放上去,真的是。”
他不耐烦,硬犟上了。
徐艺秋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没和人吵过架,她汹涌全身的怒意不知道怎么发泄,只能眼睛直直盯着他。
马松不在意,拉着闻歆坐下,“来来来,接着摘啊,别一会儿天都黑了还没摘完。”
周秋白想缓和气氛,打着哈哈,“麻雀能在这样有烟火气的地方筑巢,早就和人熟悉了,肯定不会在意有人碰过的,接着摘,接着摘。”赵孙语跟着他坐下。
但除了他仨,没人动。
闻歆低头看他,失望地低声说:“马松,秋秋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这态度对她?”
“我还是你男朋友呢,她是怎么对我的。”马松忿忿。
她认真问:“你没觉得自己错了吗?”
“我知道错了,可我已经放回去了,我也给你们和那五个蛋道歉,可你看她对我什么脸色。”
“你这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你这道歉是逼的,是不得不道歉,你心里觉得委屈。”
马松脸往一侧歪,不承认,也不否认。
徐艺秋盯着他看到现在,豁然明白过来,也是下定义:“你对我有意见。”
马松想讽刺“你终于看出来了”,意识到这样会加重她的怒气,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闻歆被徐艺秋一点拨,看马松这死样子,茅塞顿开,怒意冲冲地扯他肩上的短袖袖子,“你给我过来!”
马松宽松的短袖穿成了露肩装,半拉半就地跟着她去这栋楼后面。
周秋白见徐艺秋还站着,给赵孙语使个眼色,她忙把凳子放徐艺秋屁股下面,扶着她的肩膀坐下,“别站着了,歇歇,歇歇。”
周秋白小心翼翼问她:“秋秋,那麻雀是你养的吗?”
“不算是。”徐艺秋这会儿怒意已经下去大半了,娓娓道,“不是家养,还是野生的,我小时候捡过一只受伤的麻雀,带回家养好后麻雀一直在阳台徘徊,不愿意走,我爷爷怕家养会让麻雀丧失生存本能,就在树上筑了个巢让它住下,后来它就在巢里安家生蛋了,过了好几辈,还一直在这里住着。”
原来从麻雀蛋祖宗就开始亲了。
周秋白说:“麻雀妈妈从出生就在这里生活,对人味太熟悉了,应该不会受到干扰,别太担心。”
他往上瞅了瞅,“从窗户应该能看见巢,晚会儿可以在上面看看麻雀妈妈孵蛋没有,要是不孵蛋了,我们自己孵,肯定会把小麻雀孵出来的。”
赵孙语猛点头,“可以可以,这样还能看见麻雀破壳出生的过程,之前学生物的时候我们老师让看过视频,好有意思的。”
周秋白:“到时候可以用被子包住,不过现在天越来越热了,包被子里温度可能太高。”
“那就放冰降温。”赵孙语说。
“放冰太冷了,应该泼凉水。”周秋白反驳。
“你还不如给它洗洗澡。”
徐艺秋听着他俩插科打诨地故意胡说,唇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周秋白见有希望,膝盖兴冲冲地撞陆长青,“你说,怎么着更合适。”
陆长青脸色也一直都不好,被cue了才缓了缓,接着他们的话:“被子哪够暖和,应该一边烧火加温,一边放冰降温,恒温,正合适。”
眼看他们越扯越离谱,徐艺秋弯了弯唇,“是在锅下烧火,锅里放冰块和麻雀蛋的那种孵化吗?”
周秋白哈哈大笑:“秋秋还有冷幽默的潜质呢。”
其他人也被这个无心造出的冷幽默逗乐,晚风一吹,槐树花叶沙沙摇晃,始终萦绕在头顶的低压也就此散去。
笑够了,周秋白偏头和陆长青对视一眼——
幸好他们看见麻雀蛋的时候商量了几句没掏,不然刚才站在马松位置上的就是他们了。现在想想还后怕的紧。
玩笑过了,陆长青才说:“麻雀妈妈真不孵了也不用担心,麻雀孵化二三十度就可以,现在这温度正合适,我们放箱子里,小麻雀自己就能破壳出来。”
徐艺秋点点头,现在冷静下来了,再回想刚才的样子,可能是关心则乱,有点过了,不太给闻歆和马松留面子。
她自我检讨:“刚才我对马松说的话确实过了。”又问郭荣和赵孙语,“吓到你们没有?”郭荣胆子一向比较小。
“没有没有。”郭荣猛摇头,但一张白如纸的脸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徐艺秋以为他是被自己吓的了,想着一会儿吃饭,多给他吃点肉补补,回回血。
陆长青瞄郭荣一眼,他宛如受惊的鸟,吓得肩膀紧缩,等几秒没见他说什么,吊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陆长青嗤一声,蓄势待发多时的脚猛踹过去。
充当临时凳子的木头贴着地面飞走,郭荣一屁股墩地上,“哎呦——”
徐艺秋惊讶抬头,看郭荣没形象地捂着屁股站起来,疼得脸皱成一张揉了好几遍的白纸。
“出息。”陆长青低斥一声。
太阳落山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晚霞漫天,黄昏将至,这一片摘完,几个人挪到另一片。
闻歆带着马松回来,还没到跟前,陆长青突然站起来。
周秋白拉住他问:“你干什么去?”
“一点事儿。”他扯开衣服,喊马松原路拐回去。
周秋白意识到他要干嘛,一下跳起站好,“等等我,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