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眼泪（1/2）

晚上学校组织跑步时,林萱往李凌班级的队列看了好几次，似乎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晚自习结束后，她又去李凌的宿舍看了看,被梁向燕告知李凌今晚不回来。

具体是因为什么,梁向燕不肯说。

第二天就要全市统考了,李凌这个时候不回宿舍，明天早上必定要起早才能赶到学校来。

她给李凌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发qq信息也没人回。

她担心李凌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却又苦于联系不到人,只好不停地拿起小灵通,想看李凌有没有给自己回电话。

可惜，没有。

直到第二天早上考完试,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按照惯例下楼去找李凌，才在李凌所在的一班的班级门口的走廊上,看到李凌和梁向燕在有说有笑。

还是跟前几次一样，原本说说笑笑的她们见到她来了，就止住了话题。

李凌笑着走上前来，朝她伸出手。

那一瞬间,林萱有些恍惚。

仿佛回到了她们以前感情最好的时候。

那个时候,李凌每次见到她,都会笑着朝她伸手，两个人手牵着手一起走。

同班的男生都忍不住打趣她们，说她们是连体婴。

收回思绪,她急忙上去牵着李凌的手。

“今天考试，我们要不要去外面吃？”她问。

李凌一直不喜欢吃食堂的菜，说食堂的菜不好吃，偏偏阿姨还喜欢打很多菜给她们，她每次都吃不完。不但不好吃，还让她有浪费粮食的负罪感。

只是为了和林萱一起吃午饭，所以一直都忍了。

林萱当时听她的抱怨，只是笑笑，说她很感动。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那种互相体谅的感觉，让她们的心都暖暖的。

以前她们也有一起出去吃过，都是李凌先提起，林萱综合自己的生活费考虑，才会偶尔和她出去吃一次。

对于这个，林萱其实一直都有愧疚感，这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外面吃，也有想让李凌开心的心思。

只是这一次，李凌却拒绝了她的提议。

“还是食堂吧，中午还要复习。”

她的声音有一点点淡淡的御姐音，和林萱轻柔细腻的声音不同，很有辨识度。

李凌牵着林萱的手，梁向燕站在她的另外一边。

一顿饭下来，李凌基本上都在和梁向燕聊天，聊今天考试的内容。

今天上午林萱考的是物理，李凌考的是政治。

“最后那道大题我都没有背，背过的却偏偏没有考，那十分估计没了。”李凌说。

“完全没有背吗？还是没有背全？没背全的话，知识点应该还记得一些吧？你只要写了几个关键的知识点，老师应该还是会酌情给你两三分的。”梁向燕安慰道。

李凌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只能祈求老师好心点，多给我几分了，不然这一次政治可能要拖后腿，本来政治是我最擅长的科目……”

林萱终于找到插话的时机。

“政治要背的东西太多了，还有历史和地理，你们学文科真的好辛苦。”

她说。

李凌转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没办法呀，脑子不好用，学不了物理和化学，只能去选文科了。”

她这么说，林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那边梁向燕又有了新的话题。

“你历史背的怎么样了？”

“没怎么看，年代表都没背完。”

“我自己整理了一张年代表，从前往后推的，一些历史大事也都简要地写在上面，你中午的时候要不要看看？”

“好啊好啊！”李凌高兴地放下筷子，伸手去抓着梁向燕的手，“燕燕，你真是我的救星！”

林萱默默的，埋头吃饭。

她该说什么呢？

以前高一的时候，她因为成绩好，可以没事给李凌补课，除了历史、地理、政治这三门典型文科科目以外，其他六门课她都能补。

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帮李凌的了。

只有数学，她还能教李凌做题。

但是据她所知，梁向燕的数学好像也很不错。

因此，吃完饭后，三人一起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林萱虽然被牵着手，却觉得自己似乎被排除在了李凌的世界外。

她越想越低落，也越发沉默起来。

直到她们走到教学楼下，李凌和梁向燕互视一眼。

梁向燕对无声说了句话，李凌犹豫着点了点头，跟梁向燕挥了挥手。

林萱还没发现梁向燕走了，她一直都低着头，直到李凌带着她来到教学楼下的小花坛旁边，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然后，李凌又丢来一个炸-弹。

“林萱，我以后中午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什么？”

她……她是不是听错了？

“对不起哦，”李凌帮她把耳旁的碎发捋到一边，解释道：“我以后会跟同班同学一起去吃饭，中午的时候讨论一下学过的知识，所以就没办法跟你一起吃饭了。”

说罢，见林萱迟迟没有反应，她摇了摇她的手。

“林萱？”

林萱艰难的扯出个笑容，努力不让李凌看出这个笑容有多苦涩，轻声说道：“好呀，那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哦。”

她说着，抬头看了眼天空。

今天的太阳晴朗得刺眼，连蓝天似乎都带了忧郁的气息，看久了让人心烦。

她收回视线，却不敢看李凌，将目光投头向教学楼旁的一棵树下，没想到正好看到在二楼窗子旁边站着的梁向燕。

梁向燕面无表情，眼神里又似乎有嘲笑的意味，仿佛在讥讽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李凌最终还是抛弃了自己。

这个想法甫一生成，她的眼睛就止不住地发酸。

“今天下午的数学我还没有复习，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不等李凌说话，转身就走。

后来想想，她今天下午要考的其实是生物，但是已经没人会关心这个了。

她走得很快，怕自己走慢了，眼泪会直接掉下来。

话说太多，也会暴露她的哭腔。

既然注定是分别的结局，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卑微，更没想过要用眼泪留下这个朋友。

他们学校不是很大，但也不小。

几乎是一个年段占一层楼，除了班级以外，会有各种专用的教室，比如音乐教室，几个不大不小的机房，还有物理和化学的试验室之类的……

教学楼总共有六层，林萱的班级在第四层。

他们班在楼梯口的第一间教室，拐个脚就到了。林萱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转了个身，漫无目的地继续往上爬。

一路爬到天台，幸运的是天台上没有人。

林萱得以放任自己小声啜泣了一会儿。

她站在围墙前，因为脸上布满泪痕，所以不敢靠着围墙站，怕对面的人看到她的惨境。

她衣服口袋里备用的纸巾不多，刚刚吃完饭的时候都拿来擦嘴了，现在仅剩的那点纸巾被她握在手上，已经被泪水打得湿透。

没有最好的朋友了。

以后她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以前小时候在林家村里，那个时候林杨文还在读初中，每天都会回家。

她是跟在林文身后的小尾巴。

林杨文长得高高帅帅，又特别聪明，是林家村很多孩子心中的偶像。只是这样一个人，却对林萱这个虽然也姓林，严格说起来却是外来人口的女生这么照顾，那些孩子都觉得不公平。

林萱也因此被他们孤立起来。

林杨文还在家的时候，这一点都没显露出来，因为林萱每天都只管跟着林杨文，林杨文的那些同学也特别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直到连杨文去读高中寄宿了，那个时候林萱也上了六年级。没了连杨文的日日陪伴，她一转头，发现同村的孩子似乎都不愿意和她一起玩，才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她试着去讨好了她们几次，却都无疾而终，最终放弃了想要融入她们的想法。

所以后来，别的孩子都在约着出去玩，她却留在家里读书。

或者可以说是祸福相依，她拿玩的时间来读书，再加上她脑袋灵光，她成绩一直都是班级前三。后来上了高中，在年段上也是名列前茅。

她成了林家村很多家长嘴边的“别人家的孩子”。

于是原来本就不喜欢她的同龄的小孩们，更加讨厌她了。

到了高中之后，李凌不是她的第一个同桌。高一上学期期中考试之后换座位的时候，班主任出于优生带差生的考虑，把她和李凌安排在了一起。

李凌对她很好，经常没事带着各种零食给她吃，然后在快要考试或者写作业的时候，抱着她的手臂求助。她最喜欢看李凌看自己时依赖又崇拜的目光，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所以慢慢的，李凌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重要。

两个人成了死党。

但是从今以后，她就没有最好的朋友了，村里的同学也不喜欢她，她又要孤零零的一个人，每天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吗？

她当初也曾考虑过要不要为了李凌选文科，还是李凌劝她让她选理科的。

李凌说，既然她在理科上有优势，文科的知识又背不下来，就不能因为感情原因，选择自己不擅长的文科。

至于以后，她们可以考同一座城市的学校，周末可以约出来一起玩，她们两人还是好朋友。

林萱信了。

现在……

都是假的。

她把眼泪擦干，抬头看着天空，强迫自己把满腔的委屈按了下去。

眼泪该流完了，不要一直哭，她对自己说。

刚出生不久就没了爸妈，小时候又相继失去了外公和外婆，她早该习惯失去的。

早该习惯的。

就这样想着想着，脑海里却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容。

阿辞……

她在心底轻轻地唤了声。

她还有阿辞。

想起他的时候，空垂在一边的手，似乎都怀念起了被他握在掌心时的温度。

他特别爱粘着她，每天除了睡觉和上厕所以外，其他时间都和她形影不离。

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人。

他还会学着帮她做家务，会认真听她说的每一句话，并且把她说的话都记下来，在各种时候给她小惊喜。

还渐渐喜欢上了没事逗她开心。

就算以后他成熟了，或者找到了家人，但是，她都是那个把他带入人类社会的人。

是他生命中很特殊的存在。

今天已经过了半天，考试三天，之后再过两天，到了周五傍晚的时候，她就又可以见到他了。

可以看他用依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被他牵着手，听他用温润好听的声音说话……

这样想着想着，满腔的委屈似乎都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心间的柔软。

阿辞自从学会说话之后，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喜欢萱萱。”

她也很喜欢阿辞。

很喜欢被依赖重视的感觉。

又站在天台发了会儿呆，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眼泪基本上都被风吹干了，现在她脸上黏黏的有点难受。

她要下楼去厕所洗个脸。

再加上时间估计也差不多了，下午考生物，她还要回去再看一下生物习题。

只是没想到这一转身，才发现楼梯口竟然站了一个人。

男生留着学生标配的板寸头，穿着改造了的校服，校服长裤被他剪成了短裤，衣服倒是没有改。

他背靠着墙壁倚墙而站，曲起一条大长腿，脚抵在墙上，一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上夹了一根烟，在吞云吐雾。

似乎察觉到了她这边的动静，他抬起头看过来，目光有一瞬间的凌厉，有些骇人。

虽然后来他的目光变平淡了，刚才的那一幕还是深深地印在了林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眼神也太可怕了点。

林萱不认识他，却不防她听同学说过学校里几个混混学生的传闻。

他们学校管的严，学生没有办法留长发，对校服的改造倒是没有怎么管。但是会改造校服的，一般也只有几个混混，所以改造的校服基本上就变成了混混学生的身份标识。

关键是他还抽烟。

他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她刚才低低的啜泣声，那双眼睛里一点点探究的意味，更是让她觉得无所遁形，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她放轻了呼吸，低着头朝门口走去。

男生就站在门口，她必须从他身边经过。

林萱快要走过去的时候，似乎听到左前方的他轻轻地“啧”了声。

原本插在裤兜里的手伸了出来，拦住了林萱的去路。

正此时，楼梯下突然传来了“砰砰砰”的脚步声。

听声音像是一个两百斤的胖子，在两个阶梯一步地快步往上爬楼。

“胖子”很快出现在了林萱眼前，抽烟的男生这才放下手。

仔细看来人也不是很胖，就是有些壮。

好像是因为刚才爬楼爬得太快，所以现在有些气喘吁吁。一边喘着气，一边跟抽烟的男生说话。

“杰哥，你怎么一个人跑到天台来了？”

男生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我去哪还要跟你说？”

声音冷冷的，有些薄凉的意味。

听到这声称呼，林萱大概猜到了这个人到底是谁。

叶一杰，高三的学长。

传闻中高一刚进学校就成了校霸的人。

他们学校里流传着各种关于他的传闻，连林萱这个不关注这些的人都无意间听到了很多。

传闻他是一个家里非常有钱的留守儿童，爸妈似乎都在国外，每个月的零花钱是五位数。

传闻他打架的功夫一流，为人也十分大方，每个月都会给他的小弟发零花钱，好像是每人一个月一百，这在他们这个小镇上，可以说是一笔小巨款了。

所以，效忠他的人非常多。

听说他长得也特别帅，学校里有很多他的迷妹。

林萱的班级就有一个乖乖女，看了那些校园小说，非常想和他来一段荡气回肠的恋爱。

不管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他在校霸的位置上坐了三年这一点，毋庸置疑绝对是真。

他是整个一中混混学生中的头，整天神龙不见首尾，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学校的老师似乎都不太管他，连以严格着称的教导处主任，对他的各种行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碰到他，他刚才还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让他走，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爬楼的男生被冷言怼了，却一点都不在意，抬头看向林萱，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目光再在叶一杰和林萱之间交替停留了一会儿。

“我说你怎么来天台没叫我们，原来是在泡学妹啊。高二十班的那个你不想要了？”

高二十班？

那不就是她所在的班级吗？

有人传闻他们班的陈楚丽在和叶一杰谈恋爱，没想到是真的？

林萱冷不丁的听了一耳朵八卦，一时间有些紧张，连心底最后一点的委屈都忘了。而且这个爬楼学长好像还误会了自己和叶一杰的关系，她连忙抬起双手摇头。

“不是，我只是路过。”一边小声解释道。

被面前的两个人完全无视。

“纸。”叶一杰说着，朝爬楼学长伸出了手。

爬楼学长非常熟稔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黑色包装的纸巾，递给叶一杰，被叶一杰伸出两根长长的手指随意夹住，朝林萱这边递过来。

见她愣着不接，他又轻轻地“啧”了声，手腕一扬，纸巾直接往林萱飞过来。

林萱下意识地接住。

“眼泪擦擦。”

声音凉凉的，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然后不管林萱的反应，他把烟头暗灭在一边的垃圾桶上，转身踢了爬楼学长一脚。

“走了。”

爬楼学长灵巧地跳起来，躲过他飞来的一脚，再贼兮兮地看了眼林萱，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林萱手上拿着纸巾，不敢用。

把纸巾放进口袋里，等听不到他们的脚步身了，她才慢慢下楼。

校霸给她递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