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2)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一天比一天少。
课间再也不见有人吵闹,所有人都默契地利用起空余时间,刷题和背书。
甚至每周日放的半天假也都不歇着。
周日这天,张昱树请假没来。
他给段之愿发信息。
【下午别忘了,我在图书馆等你。】
段之愿回他:【好,不会忘记的,给你的作业都做完了吗?】
张昱树:【你猜。】
段之愿没有回复,张昱树这次没有催促她。
手机揣进皮衣里,给自己戴上头盔。
黑色摩托驶出小巷,车尾气还留在原地。
冬季的寒风将他衣襟吹起,张昱树拧了拧把手,加快速度。
摩托停在医院门口,张昱树卸下头盔,伸手拂了拂头发。
他的寸头长了一些,拂过掌心像是一排软刺。
病床上的男人骨瘦如柴,面容深陷,眼睛里却带着光。
张昱树用脚勾过一把椅子,敲着二郎腿抬了抬下巴:“这回能不能挺住啊,老张?”
张富丰骂了一句,眼睛瞪得溜圆:“你他妈咒谁呢,兔崽子!”
张昱树笑着扔进嘴里一颗葡萄,突然一皱眉:“她来过了?”
“嗯。”张富丰点头。
葡萄是张昱树的母亲吴真买的。
俩人没离婚之前,张富丰卖水果时爱买柑橘,吴真则会给张昱树买葡萄。
玫瑰香葡萄,他从前还挺爱吃的。
拿起的一串被他扔回碗里,抹了一把嘴唇问:“还剩几瓶药?”
张富丰没答,看着张昱树,缓缓道:“你妈,也要生活的。”
张昱树的脾气随了他爸,点火就着。
平日里吊儿郎当,对什么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初见大概会觉得这人洒脱幽默,可日子是一秒一秒度过的。
时间久了,洒脱落了灰就成了粗心,幽默跌进沼泽变成不正经。
张昱树高三那一年,吴真压了二十几年的火气终于爆发。
夫妻俩大吵一架而后分道扬镳,张昱树正处在叛逆期,因为这件事逃了很久的课,整天泡在网吧,最终降了一级。
“你妈这么多年不容易,离了我还不能结婚了?”
张富丰鲜少会和张昱树说这样的话,父子俩从没有推心置腹过,倒是见面就像哥们一样,吵吵闹闹。
今天不知为什么,张富丰变得感性起来。
他说:“你妈最希望看见你好。”
“但她也要活着。”张富丰叹了口气,干涸的双眼变得空洞,似是透过他看向过去。
须臾,缓缓道:“咱们是老爷们,跟女人计较什么,况且她还是你妈,你忘了你小时候了吗,我和你妈打架,你拿着小刀就朝我冲过来了……”
张富丰笑得眼角出现深深的皱纹:“记不记得你跟我说什么?”
“什么?”
“你警告我,再敢欺负你妈,就把我丢到旧长河里去!”
旧长河是燃城最长的一条河,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溺毙事件。
因此,所有家长都会告诉孩子,不可以去旧长河边玩,那里面有水鬼,专门吃小孩。
张昱树咧开嘴,笑得随意,抬起眼。
“是吗,那你没打我啊?”
“你保护你妈,我能打你吗!”张富丰说:“男人这一辈要保护两个女人,一个是妈,一个是自己的婆娘,你以后要是娶了婆娘再生个闺女,那你肩上的担子可就更沉了,比你爹的还沉!”
说到这,张昱树脑海里陡然拂过一个人影。
他掏出手机,小姑娘还没有回复他。
真是欠亲了。
“老子和你说话,你玩什么手机?”张富丰吼他,又重新扯回正题:“那个小破平房别回去住了,就听你爹我的,回你妈那边住去。”
“对你妈好点,你听见没?”
“嗯——”张昱树拉了个长音,点头:“知道了,墨迹。”
他陪张富丰吃午饭,看着他牟足了力气拿着筷子,极力控制手的抖动送进嘴里。
张昱树从抽屉里找出一个勺子,扔到他碗里:“用这个吧。”
张富丰笑了笑:“老爸老了,不服老是不行啊!”
饭到中途,张富丰又问:“你快高考了吧?”
“嗯。”
“上大学吗?”
“不上。”张昱树答得斩钉截铁,又补充:“想上也考不进去。”
“有句话不是叫‘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吗,你现在认真复习,上个不起眼的大学也不是难事。”
张昱树没回答。
他以前也是这么想的,上个三流大学混个毕业证,怎么说也算是个大学文凭。
可之前,他听说段之愿要考咸城大学。
去网吧随手一搜才知道,咸城大学有多牛逼,他这辈子都望尘莫及。
想到这,张昱树突然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要是一开始也好好学习就好了,这样就能配得上她,平时跟她也有共同语言。
不像现在,他没个好人样,和她说句话都觉得像玷污了人家似的。
似是一颗巧夺天工的钻石不幸掉在地上,沾染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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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他和张富丰告别,走出病房先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告诉他:“患者的情况不太乐观,建议有个心理准备。”
肺癌。
得上就是无力回天的病。
张昱树眼睁睁看着他爸一米八几的壮汉,如今瘦成个小老头,干巴巴躺在病床上。
一双浑浊的眼睛时常发呆望着某一处。
只有看见他时才会强撑着笑起来,瞳仁里重新聚集光辉。
张昱树突然觉得很烦躁。
走出医院一脚将地上的塑料瓶踢出几米远。
骂了句脏话而后坐在花坛边上,双手扣在额头上,手肘抵着大腿。
吴真突然给他打来电话,张昱树拿着手机面无表情看了半天,最终接起。
“小树,你来妈妈这边住好吗?”
吴真的音调有些局促,商量着告诉他:“你杜叔叔的女儿去了寄宿学校,很少回来,回来也没关系,你们俩的房间离得很远,你的房间很大,有……差不多二十几平吧,我给你收拾好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
“妈。”张昱树打断她的话,停顿片刻,问:“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
张昱树最终同意了。
他不是吃不了苦,自己一个人住在后巷的平房里也很好,但张富丰有一句话误打误撞说到了他的心里。
他肩上扛着责任。
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想负责,那还有哪个姑娘敢嫁给他呢。
尤其是那个胆小怕事,心思又比奶油还细腻的姑娘。
万一叫她知道了,岂不是更怕他。
他以后还要和她生孩子呢。
想到这,张昱树皱着眉扒拉电话。
【你不回我是不是?我告诉你,老子现在可到图书馆了,半小时之内见不到你我直接找咱姥姥谈谈聘礼的问题。】
段之愿很快回复:【不是,我没看见,上午有考试不让中途离场,我没办法偷偷去洗手间回你信息,可是现在还没有放学呀,半个小时我到不了的。】
张昱树捧着手机,脸上是得逞的笑。
虽然知道他配不上她,但——配不上也得配,下蛊也得配。
谁让段之愿先给他下了蛊,叫他念念不忘,梦里都是她窈窕的身影。
没一会儿,她的信息又发来。
【我猜你写完题了,待会儿我会好好检查,你可不可以多等我一会儿,不要去找我姥姥好不好呀?】
真是个小傻子。
张昱树勾着唇回复:【看你表现吧。】
说完,他把手机揣进口袋,起身离开。
他打车回了后巷,从杂乱无章的桌子里找到自己的书包,随手拍了两下表面的浮灰。
再从抽屉里拿出作业本,和她之前落在他这的化学作业。
拿起她的化学作业时,张昱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窝了哪一角,他又翻开看了一遍。
字迹小巧玲珑,就和她这个人一样好看、整洁。
扉页上是她的名字,张昱树的指尖轻轻划过,弯着唇扔进书包里。
他还给她带了奶茶,之前在滑雪场给她买过的蜜桃恋人,看她还挺喜欢喝的,就又买了两杯。
张昱树嘴里嚼着口香糖,给大门上了锁,扬着下巴朝前走。
还没走出小巷。
“哎——”身后突然传来个声音。
张昱树回头,眼睛微眯。
是齐子明。
齐子明自从被学校退了学就再也没见过,今天他带了四五个人过来,寒风拂过,笑得比风都阴冷:“张昱树,好久不见啊。”
明显来者不善。
可偏偏他今天孤身一人。
张昱树把书包从肩上拿下,连同奶茶一起扔到远处。
随意倚在墙边,眉梢一挑,丝毫不见惧意。
“都过完年了,爹没有压岁钱给你。”
“是吗!”齐子明笑得无畏,晃了晃肩膀,歪着脑袋:“老子是来给你送钱的,给你送医药费。”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张昱树,咬着牙:“害我被退学,今天就要你命!”
“话还是说得太早。”张昱树笑得桀骜,寒风涌进瞳孔,他看人的目光都带着狠戾:“你爹我命长着呢,能活到你化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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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节课上完,段之愿急急忙忙收拾书包。
都已经走到楼梯口,林落芷也紧随其后:“你走那么快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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