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2)
现在只有孟璇的行动相对自由,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白翰,帮着他擦着他口鼻处几乎止不住的血。
她眼眶发红,几乎不敢相信,现在这个脆弱不能动弹的人会是那个能带给他们极强安全感额白翰。
但事实就是这样,白翰几乎快死了。
孟璇仓皇地向四处看,从窗口向海里看。
k……k怎么还没有来?
有守门人走近,在船长的耳边说:“被关起来取血的那位好像不行了,那个叫杜银的女人一直在尖叫,你看……”
船长的眼珠一转,看着本来就很难受的白翰,干脆让他更难受一点,于是他说:“一起带过来吧,这里够乱了,就是再乱点也没关系。白翰,我让他们热热闹闹地送你上路。”
白翰浑身都疼,一动不动,心想来吧来吧都来吧,早点吵死我也好,省的我受这些罪。
但欧严和陆阳赫就不用过来了。
他确实还想得寸进尺地向船长提这个要求,但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开口,只能任由孟璇颤抖地擦掉他嘴角的血迹。
温水笙听到‘上路’二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慌乱地看着周围,一点都不敢相信船长的话:“k呢?欧严呢?他们怎么可能让你死?船长,你不是要我们的血吗,你为什么要杀白翰?我们是自己跑的,和白翰没有关系,你……”
但他的话却被突然进来、一直在尖叫的杜银打断了。
杜银头发散乱,满脸的眼泪,看着沈汀的样子,几乎站都要站不稳。
她一进来就给船长直接跪下了,还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船长、儿子,你行行好,你不能再取小汀的血了,他会死的……”
船长眉心直跳,神色冰冷,唇线紧绷,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一脚就把杜银踹开了。
杜银的身体重重地摔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吐出了一口血后,也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也不知道这个脑子有包的女人是不是死了。
秋墨石和沈茂鸿对视一眼,选择继续沉默。这个船长的心情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不好,能避免交流就还是尽量避免吧。
沈汀被守门人放在了地上,就在沈茂鸿和秋墨石的旁边。
他之前因为样貌被船长优待,现在又因为相貌勾起船长的伤心事被船长痛恨,所以他是被取血最久的一只人鱼,现在面如金纸,浑身打颤,非常狼狈。
沈汀吃力地睁开眼皮,目光在整个屋子的人身上流转一圈,最后停留在了秋墨石的身上。
他动了动干裂地嘴唇,又软又哑地叫了一声:“墨石哥哥。”
秋墨石整个人是肉眼可见地动摇了,心疼到无以复加。
他硬着头皮,顶着船长的目光,轻柔地安抚了沈汀一句:“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秋墨石还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沈汀的手,给他捂着。
船长奇怪地看着他们,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
血统被稀释到这个份上的人鱼,能爱上同类也不奇怪了。
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要天亮了,那是任务最后的期限。而且由于要回到陆地上,这一船的鬼鲛都需要人鱼的鲜血来克制诅咒,这几条人鱼都会被源源不断地取血。
沈汀缓过了点神,但依旧焦虑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k,他需要k来帮他完成任务。
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沈汀低低地咳嗽了两下,轻声地问秋墨石:“墨石哥哥,k他人呢?”
秋墨石摇了下头:“我也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
沈汀双眼无神,低声地自言自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生死关头,就连意识到白翰的呼吸越来越弱的这个事实,都不能让他的心情好上哪怕一点点。
秋墨石说:“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船长看着屋内每个人的反应,觉得有趣又无趣。他看了下时间,招手问旁边的一个守门人:“血取够了吗?”
守门人摇头:“还差些。”
船长淡淡地嗯了一声:“那就接着取,取到够为止。”
杜银歪在一边人事不省,孟璇在一边低声哭泣一边给白翰搓手,隔老远能听到欧严在大喊‘放我出去’。拼命挣扎的温水笙和秋墨石他们又被按下,要被重新插上取血的管子。
白翰晕晕乎乎的,感受着里里外外热闹非凡的动静。
他在想,还好k没有来。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情。
在守门人又要拎起沈汀的时候,秋墨石挡在了前面,他鼓起勇气和守门人商量着:“先从我身上取吧,等我撑不住了再从小汀身上拿。”
船长对此没有异议,沈汀靠在秋墨石的怀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温水笙的手臂上被插\\入了取血的管子,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注意力全都在白翰的身上。
愧疚、后悔和心疼,几乎让他感受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
他就要彻彻底底地失去白翰了吗?
但他还没有弥补,还没有从头对白翰好过。
他看见白翰紧紧地闭着眼睛,整张脸像雪一样白,长长的血迹一直拖到下巴上,流进脖子里。
他看见突然件,白翰捂着鼻子的手垂了下来,然后软软地、毫无生气地搭在了脸上。
温水笙瞪大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流了一滴眼泪。
耳中全是巨大的轰鸣声,至于别的一切,温水笙突然都听不到了。
孟璇浑身颤抖,不敢去探白翰的鼻息,只不断地擦着他脸上的血,绝望地哭了起来。
沈茂鸿看着孟璇,叹了口气。
而秋墨石倒是没工夫关注白翰那边的情况,被抽了这么一会儿双人份的血,他眼冒直金星,浑身虚汗,确实有些撑不住了。
他看向沈汀,正有点难为情地想告诉沈汀这个事实,想让沈汀回来他们一起分担,却发现沈汀根本不在意他这边的情况,他眼睛放光,嘴角奇怪地挑起,居然是狂喜的表情。
沈汀灼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口,他急喘着,哆哆嗦嗦地指着窗口,欣喜地说:“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让白翰死,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船长顺着沈汀的目光,顺着那些莫名的微弱动静看去,他看到被打开的窗口处搭着一只雪白纤长的手,扣着窗沿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就带进了一条与众不同、年轻修长的人鱼。那条人鱼带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精致紧绷的下半张脸,和一双毫无笑意的冰冷的紫色眼睛。
人鱼身下长长的银色的鱼尾卷着海水映着月光,夺目到不可思议。
船长站了起来,目光不能从那条人鱼身上移动分毫。周围的守门人想要过去围住人鱼,但却被船长拦下了。
船长几乎喘不过气,心脏跳动到几乎要炸裂,张口有些呆滞、又异常迟缓地说:“让他去,别动他,让他去。”
他激动到甚至有些缺氧,汗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着。
邱柯宇没有看任何人,一句话也不说,过去扶起白翰,擦掉了他脸上、脖子上的血迹,然后轻轻地瘫开他的手,放上去了一枚湿漉漉的青色鳞片。
他浑身都是水汽和寒意,肌理几乎呈现剔透的光泽,看上去比月光还白,比软玉还冷。
沈汀一刻也不能挪开眼。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k居然这样完美,远甚秋墨石,甚至远甚温水笙。
被邱柯宇揽在怀中的白翰突然动了下,用尽全身力气撑开了眼皮,昏沉的视线中,他只能看见k异常凌厉的下颚弧线。
毫无缘由的,他想拥抱k。
他一定走了很长的路,废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这枚鳞片。
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已。
他一定走了很长的路……
白翰用自己的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握住了k的一根手指。他只有这点力气了,没有办法起来拥抱k。
那就拥抱一下他的手指吧。
邱柯宇抬手整理了下白翰乱糟糟的刘海,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你不用说,其实我有办法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白翰愣住了,即使只能半眯着眼睛,也非常倔强地偏过了头去。
邱柯宇说:“我把我的心给你。”
听到这话,船长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跌倒了地上。他的神色似癫狂又似难以置信,嘴唇抖到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成的话:“不可能!没用的,即使你把心给他也没用,因为你不可能爱他。”
船长的声音越来越大,胸膛剧烈起伏,脸部剧烈抖动,像是在痉挛般地伸出一只手指着邱柯宇:“不可能,你居然真的爱他。为什么?为什么?”
他声嘶力竭地命令着周围的守门人:“解药,去把解药给白翰喂了。”
白翰却抗拒到了极点,紧紧地闭着嘴,不肯喝下去解药。
要让他剖开k的心脏,还不如让他死了。
但白翰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两片又湿又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嘴唇。k轻轻地撬开了他的嘴巴,把药灌了进去。
他们挨得实在是太近了,以至于白翰睁开眼睛,只能看见k长长的睫毛。
邱柯宇笑着重复了一遍:“我把我的心给你。”
他认真地看着白翰说:“我不会死,我会立刻来找你。”
白翰咬紧牙关,终于成功地张开了嘴,说了句话:“这句话谁都能讲,我也能说我不会死。”
时间不多了,邱柯宇叹了口气,握住白翰的手,按上了自己的心口。
“你不要骗自己了,没用的,人鱼怎么可能爱上鬼鲛?”船长的双腿软如布帛,几乎是爬过来的。他像是疯了一样,嗓音无比粗粝,一遍又一遍地问邱柯宇:“你确定你爱他吗?”
“你确定你爱他吗?”
白翰说:“你别这样……k,你别这样。”
他是感觉自己的脸颊湿了一片后,才发现自己流了眼泪。
“你确定你爱他吗?”
沈汀也在尖叫:“不……不,k你听我说,你再等一下。”
像是审判一样,邱柯宇在毫不动听判词中,将白翰的手郑重地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船长几乎要跳了起来,还在重复,声音越来越大:“你确定你爱他吗?”
邱柯宇低头亲了下白翰的额头:“不用伤心,浪漫和毁灭是人鱼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