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1)
赌坊乃鱼龙混杂之地,从来不少三教九流,客人中也常有些缺钱花的练家子,只消手按赌桌,暗劲儿一涌,便能叫骰子变了点,牌九换了色,虽有镇场护院,但也不能莫名奇妙的将客人赶走,否则名声臭了生意也不用做了。赌坊无奈之下只得高价聘请武林高手暗中捣乱,可一则花销不菲,二则待到发现情况不对时,通常已损失了不少银两。大多赌坊都为此事头疼,可自从王木到了“千金赌坊”,暗中使诈的人便销声匿迹了。这王木自称没练过内功,但眼光忒毒,哪桌的客人使阴招他总能很快发现。只消王木一比手势,护院便一拥而上,护院们虽武功不高,但多少练过点内功,就算不敌老千也能从中作梗,如此这般,这骗术自然再不好使,时间一久,便少有人在“千金赌坊”胡来了。
赌坊收入增长,王木的薪酬却不见涨,王木却浑不在意,只要粗茶淡饭外加几壶黄酒便心满意足。马斗金知道捡到了宝,心中窃喜,连睡梦之中都会笑出声来。
王木自然便是王云木了。那日我深夜下山,说是要找寻到自身价值、实现人生的意义,可到得山下却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漫无目的之中,我沿着大道一路东行,遇到名山古迹便游览一番,不过除了嗟叹天地造化神奇之外,也没有豁然开朗、柳暗花明的感觉。如此游手好闲了半月,盘缠告罄,终于明悟温饱才是头等大事,赶紧收起了自怜自伤的作态,老老实实到寿元城找了份活计,不过赌场打手说出来实在丢脸,好歹我也是青霄仗剑的弟子,我出丑事小,青霄颜面才是精贵,于是我便起了个化名,算是对青霄负责了。老板挺小气,薪酬给得也少,不过他不让我跑外活儿,钱这方面我就不计较了。每日在场子里晃荡晃荡便好,出力的事只需交给其他人去做,仿佛我也没吃什么亏。
浑浑噩噩过了三年,我已习惯了赌场的喧嚣,晚班之后和几个赌场的同僚喝点小酒,小赌几把,我没内功,大家都不怕我出千,有时输得多了也允许我赊账。这样的生活似乎也挺惬意。若非身体总是自行运转“流云诀”,江湖似乎便是我的南柯一梦。
赌场里最不缺的就是赌鬼,比如这个我盯了很久的男子:此人大约三十几许,身材魁梧,发髻松松散散,颌下胡须拉扎,衣服倒还干净就是打满了补丁。这人每日都来报到,直至打烊都守着赌桌绝不离开,饿了就啃两口干粮,可谓是嗜赌如命,偏偏赌技奇差,几乎逢赌便输。可据我观察,这人呼吸悠长缓慢,下盘扎实,分明身负武功。我盯了他五天,这人不论输得多惨,一直老老实实毫无不轨之举。我见惯了为了赢钱不择手段的恶赌鬼,这么老实巴交的还是第一次遇到。时间长了,我也懒得监视他了。
这日天朗气清,瑞风和畅,正是开赌好气象。店门刚开,那个男子便挤进门来,赌场的打手们早和他混得脸熟,打手老李调笑道:“哟,一大早便来送钱啊。”
男子瞪了老李一眼,回道:“今儿我可会转运,你别在这儿胡言乱语。”
此番说辞我耳朵都听起了茧,众人自也不会当真,打趣几句便忙各自的事去了。天色渐渐大亮,赌场客人渐多,那男子大呼小叫,赌得不亦乐乎,不过看他身前筹码,依然输多赢少。
便在此时,门口进入一人。来人一身黑衣,身材瘦削,脸面被兜头罩住,连手上都戴着黑手套,这个时节不冷,他却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实在让人看不透彻。此人进入场中,看也不看旁处,径直走向那赌鬼,最后在那男子对面坐下。赌鬼见了黑衣人,放下筹码,眉头拧成一个结,神色颇为不耐。我暗道:难道二人往日有仇?赌鬼踌躇半晌,站起身找到马斗金,道:“我要和兄弟豪赌一天,现在借你赌具一用,这是租金。”
这二人原来是友非敌。马斗金见他出手颇为豪阔,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赌鬼清走赌桌旁其他赌徒,和那黑衣人分坐两端,两人隔空对望,空中似有风雷涌动,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我心想这黑衣人果然聪明,对手挑得就好。心里颇为怜悯那赌鬼。众人见有热闹可看,纷纷上前围观。两人说是朋友但也没招呼问候,氛围颇为诡异。两人玩儿的是比大小。赌鬼开局,技术依然粗糙,骰子在碗中滴溜溜打转,最后停下,却是两个四点一个三点,不算太差。轮到那黑衣人,只见他手腕一转,众人身躯一震,心中一凛:又是个羊牯!本见他如此神秘还以为是某某赌神出山,却不想也是个雏儿,真是辜负了那高深莫测的扮相,不过和那赌鬼倒也算棋逢对手。骰子定住,正是三个三点,赌鬼先赢一局。黑衣人默默交了赌资,赌鬼也不见多么高兴,接了钱便开始下局。众人见没什么有水准的热闹可看,闹腾一阵便呼啦啦走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