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59 细胞（2/2）

他想要到偏僻区域的几座正常运行、却少有人至的建筑里，胡乱地将自己保护起来。

像是从现世走到地狱那么远，山下费尽力气才接近这片他试图在此保命的区域。

他粗重地喘着，每一下都像是要吐出喉咙里的软骨。

突然，几个黑影追上了他。

似乎蓄谋良久，那几个黑影有目的地猛然冲向山下。

金属棍一类的武器挥动起来，惊起阵阵暴戾的风声。

山下来不及反应，被好几个人胡乱踹倒，金属棍落下的声音、咒骂声、踢打身体的钝响，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这些声音透着复仇的暴戾，淋漓痛快地大响着。

“呜咳——！”山下被踢打在地，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这些人速度极快，在最短的时间里，疯狂发泄着最深的愤恨。

暴揍之后，人影迅速逃离，远远地传来口啐的笑声和骂声，“便宜你了，臭老头！”

山下艰难地从地上爬坐起来，狼狈不堪的样子分外难看。

“混蛋……”他有气无力地骂着脏话，浑身是伤，眼睛也肿了起来。

他擦着脸上的血和泥土，“听声音……是我前几天揍过的那几个抽烟的死小鬼。等我恢复了体能……”

即使在这样灭顶的危机下，山下那深藏于灵魂深处的、再来一次恐怕也不能悔改的暴力本性，已经本能地形成了那样的想法：等我恢复了体能，一定加倍暴揍那些混蛋小子。

然而，仅仅是擦擦脸上的血这种微小的动作，此刻也差点让山下累得昏厥过去。

“啊……！”感受到这股快要崩溃的疲累感，山下悚然回神，狂乱地拼命翻找药瓶，“喝药……”

那装着地狱之水般漆黑液体的小瓶子……

山下惊恐至极，跪在地上拼命支起身体，到处乱看。

“在那里……！”他看到自己的小包早就甩到不远处，幸好没有摔打。

药瓶正从袋口里露出大半个坚固瓶身，里面的血色粉末幽幽融流着。

山下近乎疯狂地想要接近过去。他跪在地上，膝盖在地上狠狠地摩动前行。

这时，一只满是混乱血痕的手臂伸过来，捡起了掉出来的药瓶。

“啊！”山下大吃一惊。

天色黑暗下来，浓重的霞烬下，风吹得像吃人怪物的低吼。

那个人捡起药瓶，背对着山下。

“给我！”山下发出惊恐的颤吼，豁命伸出手去，虚妄地在空气里抓着，“那时非常重要的药……给我，求你了！”

“非常重要的药，是吗？”那人发出含混不清的、沙哑至极的声音。

“是的、是的！”山下胡乱地请求着，做出跪磕的颤抖姿势，“快给我吧！”

“你这个王八蛋……”那人转过身来，脸上混着伤痕和泪水。

山下浑身的血瞬间变得冰凉。

是那个刚才被欺负的男生。

男生伤情狼狈，却透露出一种令人恐惧不已的戾气。

“你大言不惭地说，即使是打我们，也是为了我们好，你是在教育学生……”他带着愤怒的哭腔，咬牙切齿的声色，像是在啃咬着带血的骨肉，“刚才却对我视而不见，任凭我被欺负。”

男生颤抖着攥紧手里的药瓶，高高抬起手，“你算什么王八蛋……你根本就只是喜欢打比你弱的人！”

山下瞠目看着对方的动作。那一瞬间，在他眼里不停涌动的、随时准备嚼碎他的怪物，从现世的各个角落挣扎出来，对他张开血盆大口。

男生拼命甩下胳膊，将药瓶砸得粉碎。

液体渗落满地，发出嘶嘶的蒸汽声，水渍瞬间蒸发。

“……啊——！”山下发出骇人的惨呼。

他对那个男生绝望地嚎叫道，“你……你这混蛋……！”

男生骂了句含着哭泣和快意的脏话，转身跑开。

山下的理智完全碎裂，只有灵魂深处残留着一丝行动的本能。

他撑起空壳似的身体，在彻骨的战栗和寒痛下，挪动着这具行尸走肉。

“再……再去找那个小子……”草薙明月的形象浮现在山下的视界里，比任何一个怪物的幻影更让他害怕。

他却拼命抓住那个少年的虚像，像僵尸似地拼命行走着。

“他应该还有药……还有……”山下觉得嘴唇和舌头只是腐烂的肉条，黏稠地动着，吐出可怕的怪声。

现世在他的感官里，逐渐融化成魔狱的形状。

“去……找那个……小子……”山下隐约听到混乱的惊呼声，嘈杂遥远，许多血色的鬼影迷离缠绕，向他伸出绞碎的骨爪。

他感觉自己在融化，那样清晰的骨头腐烂、软流成泥的触感，成为他唯一的知觉。

这知觉也在不停飘散，化成腐烂的烟尘，坠入无底的魔狱……

不断下坠……

山下最后感到自己的脖子融化到只剩颤巍巍的单根骨头，淋漓流满肉泥的头颅猛地一断，分割坠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