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2/4)
她熟练地调着琴弦和琴轴,不一会儿就尽数归整完毕,侧抱着琵琶坐于木椅上,指尖轻盈从琴弦上扫过,撩拨之间溢出几声清丽婉转的琴音,再一转便是一首明媚温情的小曲。
听不出是哪位大家所作,也无什么复杂高深的技艺,每一个音节都平淡质朴,却带着江南化不开的柔情与温婉,仿佛阳春三月行于姑苏古街,拱桥上豆蔻年华的姑娘采花归去,回眸间莞尔一笑,活泼灵动若潺潺清泉。
沈如霜弹得出神,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儿时的一幕幕,唇角都不经意地勾了起来,琴音愈发动人心弦,配上她温柔秀美的姿容与装束,活生生像是从江南画卷中走出来的一样。
玉竹听得愣神,一旁经过的宫女也不禁停下了脚步,痴痴地听着似水般温情的琴音袅袅充斥着偏殿,险些失神摔碎了茶盏。
一曲作罢,周身已经围了好些宫人,回过神时皆是笑着称赞,更有甚者起哄着让她再弹一曲。
这倒是让沈如霜颇为意外,她本以为京城中人人皆是高贵清雅,见惯了名家名曲,琵琶也都是名匠所造,还要找风雅之人题字,见到她这般抱着破旧琵琶弹着乡野不知名小曲的人,只会是厌弃。
可当她疑惑不解地问小宫女为何会觉得好听时,她只是一头雾水地摸摸后脑,憨厚老实地笑道:
“奴婢不懂音律,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宫中乐师所奏之曲烦躁沉闷,就算恢弘大气也只敢仰视。而小姐的曲子亲近不少,听了便觉得欢快,像是到了江南呢。”
沈如霜盈盈笑着点头,琉璃珠般明亮纯澈的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彩,转轴间又弹起一首明快清新的小调,思忖了许久似乎明白了小宫女所言。
犹记得刚到沈家时,大夫人问她琴棋书画会几样,她棋和画是一窍不通,字也写得歪斜,勉强可以辨认,于是就说她琵琶弹得不错。大夫人当堂听她弹了一曲,脸色从嬉笑嘲讽慢慢变得凝重,说她太过于柔婉清媚,是秦楼楚馆的揽客做派,以后不许再让她听见。
但是从前在江南街巷时,茶余饭后弹上一曲都是喜闻乐见,街坊邻居搬了板凳来她家小院里听着,连路过的行人也会驻足侧耳,无人会指责她曲出无名,更无人厌弃她不够高雅,皆是淳朴笑着赞叹。
年复一年,人尽皆知梨花巷的霜娘子弹得一手好琵琶。
直到来了京城后,这些所谓贵人将她的骄傲一点点磨灭了。
现在想来,并非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她本身就不属于这高不可攀的京城,也不必附庸风雅,逼着自己带上沉重的枷锁。就算是带着市井气的江南小曲也会有人喜欢,这才是她最想要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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