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喝药（1/2）

纪离并没有回去，因为齐家的人到了。

齐暮楚出了车祸，又是发生在夜里十一点钟左右，时间尚早。

还没有睡的齐家人听闻这个消息都纷纷赶来了。

虽然是深夜，但医院里仍旧灯火通明。

整个医院都对这一伙穿着打扮亮堂时尚、言辞谈吐不凡的齐家人产生好奇和侧目。

且救护车也已经到了，转移齐大少的一行人更是声势浩大。

“慢一点。”临抬人上救护车的时候，齐夫人叮嘱出声。

齐夫人是位外表非常美丽、谈吐又温婉的女士。

齐家是百年世家，即便这些年下海经商但书卷气依旧很浓。齐夫人穿着一身修身的旗袍，将现代与民国风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之后，她一脸忧心忡忡，回头对两步开外的齐父说：“秉兼你先回去休息，明个儿你不是还要去公司开会？老太太那边还不知道这事呢，这么晚了，你就先回去，可别叫她老人家起了疑。”

齐暮楚的父亲齐秉兼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个小畜生，都是他自己作的！我当然要回去，难道还让我这个做老子的留下来伺候他不成！”

齐夫人叹了口气：“你别跟孩子置气，那是别人撞的咱们暮楚，又不是暮楚他……”

“大半夜上酒吧鬼混，他还有理了！？”

齐秉兼一句话让齐夫人直接沉默，似乎她也很不赞同齐暮楚的做法。

她看了一眼跟在一旁的纪离，又开口道：“那他们去的也是正规场所，我都问过小向了，他们只是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喝了两杯。小离你千万别多想。”

晚间的时候纪离和齐暮楚还双双出席的宴会，又一起被送回他们自己的家。

回头齐暮楚就自己去了酒吧，留下未婚夫一个人在家。

这总归说不过去。

这也是齐父目前如此生气的原因。

听了齐夫人的“开脱”，齐父的心情不仅没好，反而更差了。

至于随齐家夫妇一起赶来的齐家小辈们，也就是齐暮楚的弟弟和妹妹们，则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纪离，眼含同情或嘲讽。

——齐暮楚和纪离的婚事，大人们或许都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们能够走下去。

可思想开放、更懂少年人情感的小辈们却都知道，这俩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

只是就算没交集，可俩人毕竟是明面上订了婚的。明天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纪离脸上也不好看。

齐暮楚没出事的时候还没人敢瞎议论什么。

可如今大少爷病了……

“是啊大嫂，你可千万别多想。”

齐暮楚的弟弟齐淮斌接过他母亲的话，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齐父，而后表示：“我大哥他就是好玩了点，再过几年心思定了就好了。”

他这话虽然表面上是在纪离面前帮齐暮楚解释，但说完以后，倒让一旁的齐父更生气了：“什么年轻好玩！我看他就是不学无术！……”

“哎呀秉兼，你说这些做什么呀，孩子没事就好，回头慢慢教就是了，别孩子没教好，倒先把你气病了……”齐夫人立马劝慰。

齐家的小辈也纷纷站出来劝，反而是被话题围绕着的纪离并没有发一言。

客观说，纪离并不觉得齐暮楚去酒吧有什么不好、不对，不尊重自己的。

但他听明白了。

也懂此刻齐家人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齐暮楚是齐父上一任已过世的原配所生，并不是眼前这位齐夫人的孩子。

齐淮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纪家没倒台之前与齐家交往过甚。

对这种豪门秘辛纪离并不是全然不知。

而且纪离还知道，齐淮斌虽然在户口上的年龄是17，比齐暮楚小了一岁。

可他其实与齐暮楚是同一年出生。

按月份的话，齐淮斌甚至比齐暮楚还要大……

也就是说，齐父与如今的齐夫人早就珠胎暗结。

齐暮楚厌恶自己的“弟弟”，齐淮斌更视齐暮楚为挡路石和威胁。

纪离暗想，这些虽说都是齐暮楚的事，与自己无关。

但他也不喜欢被齐淮斌等人拿来当做攻击齐暮楚的工具。

更何况他与齐暮楚本就“各玩各的”，没道理让齐暮楚因为去酒吧就在齐父面前丢了感情分。

按照当初他与齐暮楚做约定时的协议，纪离还是开口：“齐伯伯，不是那样的，暮楚都跟我说了，他出门是因为他朋友准备出国的事。”

少年的嗓音清悦，不疾不徐，混着夜风，听着清雅又舒心。

纪离撒谎了。

同辈人都知道齐暮楚出门不可能向他报备。

但这谎话有用。

齐父的脸色果然稍霁。

“这么说来，你知道他晚上去了……”

“嗯。”纪离毫不迟疑地点头，跟着笑了起来，桃花眼眼尾上挑，很漂亮，但给人感觉更多的却是极度的恭敬与体贴。

他说：“是我先回学校的，明天一早学校有测验。”

这点他倒没撒谎。

齐父闻言，表情彻底松弛了。

大儿子不成器，已经基本没救了。

但纪离却是好样儿的。

所以当初老太太一提这门联姻，齐秉兼就同意了。

他实在管不了儿子的学业，也不能阻碍齐暮楚喜欢男人，那至少也要找个像样的“男儿媳妇”。日后可以帮着操持家业不说，最主要的是能管管齐暮楚，免得他天天出去鬼混，再招惹什么病回来，早早地把自己作死。

如今见纪离与儿子的感情很好，齐父就放心了。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齐夫人仍旧保持着优雅的笑：“你看我就说……秉兼，你别操心了，快回去休息。”

齐父点点头，又交待了纪离好一番话，叮嘱他不必去医院陪齐暮楚，回去多休息之类，之后离开。

他一走小辈们便活跃了许多，齐夫人扶了扶自己的头：“去，叫老王把车开过来，我得跟去医院看看。小离你就先回去吧，没听你齐伯伯说么，你明天学校还有事，先回去休息……”

“妈！”这时候，齐夫人的小女儿出声：“你就别去医院了，你本来头疼病就发作了，这么晚了又出来！大哥他在医院有好些护工陪呢，也不用非得你去啊。”

“是啊妈/小姨/婶婶……”

齐家的那些小辈们也都跟着出来劝她回去休息。

齐夫人最后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劝，再又叹了几声气后终于扶着头上了车，被司机拉着往齐家走了。

到最后竟然没有一名亲属陪齐少爷去医院。

纪离看了看消失在街角的孤零零一辆救护车，沉默着垂眸。

.

第二天，下午，纪离应了齐家老太太的请求，请假去探望齐暮楚。

纪离的成绩远远超出普通学生一截儿，明明是上学期才转学入学的，统共就上了两个月的课，可他却在期末的时候直接考了个全校第一。

而且他人很老实，从不惹事，也不旷课，班主任对他与对别人直接区别对待。

是以纪离说要请假，就二话不说批了请假条。

纪离到医院的时候齐暮楚刚醒。

他头上缝了四针半，还撞出了脑震荡，这会儿满脑袋缠着纱布，正是药劲儿过了伤口开始疼的时候。

大少爷臭着一张脸，直接把今天负责护理他的小护士给吓住了。

出来见到外表俊秀、气质和煦的纪离，小护士才终于松了口气：“病人的伤口不能沾水，也不要让他随便下地，等会儿两点钟我来给他挂点滴，他吃的药就在桌子左侧的处置盘里……”

一下子吩咐病人家属这么多事，小护士也有点不好意思。

可谁叫病人太凶了呢……小护士刚到这边，就看见他把一名护工给骂跑了。

他那么高的个子，一张高级定制的特别病床都差点塞不下，躺在那里又凶神恶煞的，让人看着就发憷。

更何况这位据说还是医院老板家的孩子，一口气儿请了三名护工、八小时轮班照看不说，门口还搁了俩保镖站着，谁见了不害怕呀。

纪离温和地对护士小姐姐笑了笑，起到了很好的安抚作用。

“我知道了。”他说。

虽然不觉得对方叮嘱的内容与自己有关。

“那就好。”小护士也笑了，见纪离还穿着一身学生校服，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是他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