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打扰(2/2)
他目光缓缓移到跪坐在江太师身后的江时雨身上。众多老白菜帮子里,江郎风度昭昭揽明月清风入怀,肩背挺拔如秀竹,温文尔雅地看着这群人,好像入耳的不是那些翁杂吵架的话语,而是什么清耳悦心的前朝遗乐。
光是看着他,烦闷都去了不少。
皇帝啧啧称叹,不愧是安京江郎啊,叫人完全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视线又挪到前面不动如山的江太师身上。
何所以猝不及防入狱,恐怕不止外界头晕,江太师也措手不及吧。
在场虽吵得凶,但没有一人敢透露出自家对这空出的吏部尚书一位的企图,也是因江太师自何所以入狱到如今,都还未表态。
如今的局面是四大家族平衡已久而来,众人自然不敢轻易打破。
皇帝心里“嘿”了声,你们都不敢,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他清咳了声,见众人看过来,朗声道:“诸位爱卿说的都有理,但既然都说服不了对方,不如,”他停顿了会,“将人压去戍夜司吧。”他托着脸,“戍夜司里也有牢狱。”
春议堂中安静了片刻。
陈大人才:“回陛下,此举怕是不妥。此案一直是刑部总理,戍夜司并无刑罚之权,如此越权,名不正言不顺。”
“怎么没有。”皇帝笑道,“虽然是刑部过审,却是中书省下的审判令。戍夜司介入何来越权一说。”
若是此案从头到尾都限于刑部,其他省自然没有轻易越权的道理。但当时,刑部查出后,顾忌到江家,将案子的决定权转给了江时雨,便跨了尚书省与中书省。戍夜司介入也并不突兀。
“你说是不是,怜春?”
他转头看向江时雨。
众人也看了过去。
江时雨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他尚未说话,一道声音越众而出。
“皇上,臣有一异议。”
“哦?”皇帝被插话,却没有怒色,习惯了般,“说。”
“吏部尚书贪污一案,不止何大人一人受贿。”此人行至中央跪下,从袖中拿出奏章呈上,“臣还查出了其余人等,包括了吏部尚书左丞张其望、中书舍人李自清......”
他一连念出了一长串名字来:“......以上十三位大人,皆与本案有关。”
春议堂内一片寂静。
众人都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与目光,还有些被点到了名字的大惊失色,伏下身来:“臣冤枉,请上明察!”
皇帝拿到了奏章,细细将这份几乎将四家通通涵盖进去的名单从头看到尾,抬头,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人,又落到一边,始终神色不动的江太师身上。“唔”了声,将奏章交给一旁:“那就查查吧。”
此话一出,底下淅淅索索议论起来,若名单上的人坐实,朝廷上必掀起一股动荡。
也有人的目光与皇帝一般挪到了江太师的身上。
陈大人皱着眉要说话,名单中有他心腹的名字。
却被陈太傅看了眼,安静了下来。
直到众人散会。
“父亲,这是怎么了?”
陈太傅:“你参合他江家内部的事做什么?”
“但我刑部与他们何干?”
“你伸手了吧?”陈太傅道,就知道他这儿子不是个安分的。
陈大人哑口无言。
陈太傅悠悠:“急什么,让他们自家掰手腕去。”
江时雨与江太师走到马车前,要扶着江太师上马车。江太师却避开,自家脚步稳健地踏了上去,居高临下看着这个最让自己骄傲的孙儿,含义深重:“我还没老到这个地步。”
江时雨笑着无奈摇头,风雅翩翩:“是,孙儿的错。”
江太师掀帘而入,丢下一句:“进来。”
江时雨原本要转身,一顿,也跟着掀帘而入。
看到宽敞马车内的棋盘,他施施然坐下,苦笑:“孙儿今日又要输了。”虽是如此说,他已执起黑旗下了一子。
江道文哼了声:“还未走便说输?”
“是,阿翁教训的是。”江时雨态度随意。一手挽起大袖,动作写意,如玉的指节夹着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啪”一声脆响。
即使今日名单上也有他的人,被破了棋局。他看上去如山间门松柏,不为清风所乱。
“......”江道文与他对下了几子,忽然问,“你派了人去流金河?”
“十二叔痴傻,阿翁都怀疑到我头上来了,孙儿总得查出凶手,证明自己的清白吧。”江时雨道。
“你就认定不是那个小水匪做的了?”江道文冷笑了声,似是觉得他此举可笑。
“看来阿翁眼中我很容易被人蒙骗?”江时雨举着棋,看着棋面微微思索,目光如静湖寒潭。最终下了一子。
“我看你是一叶障目,”江道文下了一子,“啪”地一声,将他这一片棋吃掉,“不知好歹。”
“那阿翁选了十二叔与何所以任秀洲州牧跟吏部尚书,也是一叶障目?”江时雨抬眸,学着谢妄那般无辜的神色。
这两人都是江道文任命,如今都是获罪下场。
“......”江道文,“你嘴皮子功夫倒是利索。”
江时雨笑了笑:“孙儿自有主张。”江道文一语双关:“等你这盘棋赢了我再说。”
回到了中书府。
门人来报,两位中书侍郎与卫郎君求见。
其中一位中书侍郎王大人进门后,不掩急色:“大人,刑部将自清抓走了。”
江时雨却只是淡淡一点头。
卫延敬:“你知道此事?”他转而便想到了,“今日大人们开了小朝会,朝会上说的?”
江时雨点了点头:“你若没来我这,卫太尉应与你说了。”
卫延敬耸了耸肩:“我正在秦淮楼吃酒呢,王大人非把我拽到你这来,跟火烧眉毛似的。”
王大人急道:“大人,小朝会上如何说的?”
江时雨便将今日朝会上的事都与他说来。
王大人哑然片刻:“这,这岂不是......”
“李大人要给咱们何所以何大人陪葬了?”卫延敬一脸不正经地接口,他笑道,“江太师的火气很大啊。”
王大人被他一吓,连忙求江时雨:“大人,你可千万......”
他话音未落,门忽然被人打开。
几人看去。
却见一个门口站着个少年,一身贴身的黑色劲装,显出他劲窄腰身如剑,腿长而直,裹在黑靴中,英姿飒爽。
原本还调笑着的卫延敬立马眼睛一亮,不自觉坐正,将手中折扇打开,凹出一副贵公子模样来。
“这位是?”
这个少年衣装像是府中侍卫,但他一身恣意飒然的气质又不像是个下人。
他进了门,也未行礼,直接走了进来,看也不看坐在旁边的他们。
江时雨目光在门外一脸一言难尽的初六脸上扫过,看向少年:“有何事?”
谢妄走到他身边,将手中一沓纸递给他:“今日的功课。”
江时雨:“......”
卫延敬笑出了声:“怜春,你什么时候收了个学生?”
谢妄转头看向了他:“你是谁?”
“在下卫延敬,字安道。”卫延敬起身潇洒地行了一礼。他见谢妄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怜香之心起,笑道,“怜春如今有要事,你有什么功课上的问题,不如在下帮你解惑?”
他是知道江时雨的,少年这么不知轻重的跑进来,怕是会被责罚。
“什么事?”少年却未领会他的好意,看向江时雨。
“......”
江时雨沉默了会,却没有如他们所料让少年出去。而是转头看向几人,在几人有些惊讶的视线中:“今日先到这里,”他看向王大人,“不必太过担心此事。”
待众人离去,江时雨立在门旁,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江时雨:“你故意的?”
少年在他耳边蹭过,热气喷洒在他耳廓,理直气壮地朝他撒娇:“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