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1)
只要回应他一个字也好,一个字也能成为他的希望。
但童若一言不发,已经把自己捂死在房间里了,半丝动静也没有。
童爸爸彻底将他扫地出门,恶狠狠地关上,他眼前全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他拼了命地想要挽回这些,留住他和童若的孩子,弥补他和童若的关系,但他孤立无援,他的努力没有一个人认同,连童若自己也不想要。
童爸爸锁上门,把童若从房间里扶出来。男孩子脸上已经全是泪痕,哭得不成样子,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几秒,把眼泪擦干,又贴着耳朵对童若说了几句话,扶着他,从窗口爬出去,要悄悄地离开。
从窗户出来,走的时候,童若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通往他家门的楼道那么昏暗,黑影笼罩着,他走得远了,才能从一个艰难的角度,看见晏尧。
那个人瘫坐着,似乎绝望得一点生机也没了,马上就能够坐在那里,死成一尊雕像。
他努力地转回了头。童爸爸打了的士,生怕晏尧会发现追出来一样,赶紧把他塞进车里。他的家离得越来越远,他们离开了这里,去往医院。
童若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堕胎的事都是父母在操办,童若自己没有多少了解。谁也不敢让他了解,生怕加重他的心理阴影。
这是个不被所有人期待的孩子,他们只希望能尽快打掉,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童若拼命放松自己的身体,做过去一项又一项的检查。他感觉自己被当成了女人一样,在明明还很平坦的肚子上抹东西,拍片,每做一项检查心中就多一分羞耻。
这种性别倒错的感觉令他万分自惭,回到家他更喜欢躲在房间里了,坐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掀起衣服来看,确认肚子是平的,想要欺骗自己根本没有怀过孩子。
但深夜醒来时,他又会恍惚地摸上自己的肚子。
他时常做梦,内容他记不清楚,但每次梦醒,他都仿佛能感受到肚子里的那个胎儿。它才不到三个月,他却总有错觉,那个孩子是不是在天真地睡着,打呼噜,无意识地踢自己的肚子。
再怎样说,它也还是一个小生命,活生生地打掉一个生命对他来说也是罪恶的。这个小东西长在他肚子里,好像就真的和他有了融于骨血的联系。
晏尧后来没再来过了。他被他爸禁足在家里,派人看着,日常没什么动静,就跟心神俱灭一样,但有一次他忽然发了癫,努力地想冲出来,打不过保镖就又被打倒了押回去。
童若在下一次做检查的时候见到了晏爸爸,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对他笑,礼貌地对他道歉,明明说的话句句都放下了架子,却让童若感觉,这个人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说话的态度是俯视的。
晏家不可能要这个孩子。晏尧可以叛逆,可以玩男人,可以玩女人,甚至可以让女人怀孕,非要发疯的话,也可以让女人的孩子生下来。但是男人不行,太过惊世骇俗,何况一个畸形的身体被qiáng • jiān了生出一个不知道是否畸形的胎儿,晏家不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童若在他面前时只想往自己爸爸背后躲,他说的话,童若一句也听不清。
童若只是默默地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鼻子莫名发酸。
做手术的那天确定下来了,手术的一切准备也都做好了。
童若前一天晚上拼命地想逼自己入睡,但他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恨不得往自己头上砸一下,好直接晕过去,晕到做手术的时候,再一睁眼,就什么都没了。
实在睡不着他就开始哭,他的心理压力又一次到极限了,整个人跪在床上揉着脸低声啜泣。他的眼泪跟没有止境一样流出来,又用手去碰自己的肚子,手指头揉着,又去碰肚脐眼,就像能通过这边碰到肚子里的宝宝。
他为什么要有这种身体,为什么要怀上一个孩子?童若觉得自己应该是痛恨它的,但他做不到,他跪着把头也磕到床上了,像在赎罪似的,抱着肚子,口齿不清地道歉说“对不起”。
童妈妈就站在门外听着,好一会儿后终于开门进来。童若吓得马上缩回被子里,她把被子掀开,手上拿了一张纸巾,温柔地给儿子擦眼泪。
她把童若挽过来,粗糙的手按着他的头,让他靠到自己身上,轻声安慰道:“若若,不是你的错。”
童若把头埋在她肩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