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1)
沈俊彬既气他不早坦白,又终于能对他当日的折腰之举释怀。
后者绝对性地盖过前者,但他不确定自己应该先表露出来哪一层情感。一念之间,他只想出手对着盛骁那张脸狠狠地捏一把,捏得他吱哇乱叫,叫他不敢再作怪:“不要,我赏你了!”
盛骁站在摄像头下方有恃无恐地嘻嘻笑,轻声轻气地冲他道:“哎,沈总,别动气。你明天来找我吧,我跟你好好解释,再说咱俩还要商量找地方的事儿呢,是不是?”
沈俊彬看似挑三拣四,眼中绝不揉沙,但这么天方夜谭的事端到他面前,他一垂眼,好像也就过去了。
拎不清的前尘往事和他爹的没事找事在他们二人之间终于能翻过页,盛骁有一种洗脱罪名,重出高墙之感。他感谢领导宽宏大量的理解,感谢组织给予了极大的包容。
只是,夜里一回想,万事如意之余,沈俊彬咬碎了牙往下咽的神情又教他良心扑腾得嗵嗵作响,不由得失了分寸地掐了一下手心。
那个人的隐忍似乎是一件昂贵的消耗品,将它浪费在这些事上如同明月照沟渠。盛骁心还未来得及疼,肉就先扎扎实实地疼了一把。
看着墨蓝色的天空,他居然有些后怕,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敢让沈俊彬陷入那种悲愤的失落之中,还要强行展露出若无其事的坚强。
可……沈俊彬他,好像也有点哪里不太对吧?譬如,开车走在路上,他怎么毫无征兆地开口就说“跟我过一辈子”?
那句话出乎了盛骁的意料,他浑身过电似的一麻,没能及时接上漂亮的回答。事后他再想起这事,还是觉得沈俊彬说的那句话实在很“土”,连词汇匮乏的小学生之间交往都不提这种问题了。
不是他不答应,是现在会斥巨资办理天价“终身会员卡”或购买二十年以上理财产品的人也很少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说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在这个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对他来说,“过一辈子”这词,着实有些抽象。
一辈子有多长暂且不提,光看他们的工作性质,也许沈俊彬把明泉的餐饮带起来之后就会被调往下一个分店。到时他们怎么办?无线做丨爱?还是沈俊彬能把他打包一并带走?
乍一看这小青年,会觉他是一位花哨不实的弄潮儿,东一条领带西一副袖扣,价格昂贵的行头多得数不胜数,必定是有丰厚祖荫或不正当财产来源才这么孔雀开屏。可有一些人的奢侈是沁进骨子里的肥腻,有一些人的精美则是身在其位故而摆出姿态给别人看的包装,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其实沈俊彬对自己的要求比对谁都严苛。
华丽的衣着不过是他的工具,就像骑士身着铠甲,让人敬畏不敢冒犯,但他们心中自有坚守的分寸,绝不以此逞凶横行。说白了,沈俊彬某些时候是会获得业主方的绿色通道,让他能便宜行事,但他却没为自己开辟过什么特权,不像是哪位大高层的直系亲属下基层体验生活。
他能一句话就决定自己的去留?又或是带上非本部门的什么人一同调动吗?
盛骁至今还没参加百翔系统的考核,按照规则,在明泉他有业主的钦点,是总监级职位,到了其他地方可能就得从一般的经理、主管干起。他自问有点重,沈俊彬不割肉的话,估计带不动。
而沈俊彬若是肯吃亏换来带上他,他们的关系就要引人遐想了。
怎么一辈子啊。
难道,他要像民国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富家小姐全家十几口人逃难到上海,倾慕小姐的穷小子也跟了过去,白天在码头扛沙袋,晚上悄悄私会?
等他在陌生的城市扛沙袋扛到转正,沈小姐恐怕又要迁徙……不行不行,这个比方可不敢让沈总知道。
盛骁下了夜值的当天晚上,天空下起了绵绵细细的雨,不大也不吵。
沈俊彬深夜造访,肩膀和发梢沾了细小的水滴,单手拎着一包24小时便利店购买的食材,按响了门铃。
盛骁怕他因为昨天的口供而发难——他倒不是怕沈俊彬挠的那两下,他是不舍得再让他生气了,打算提起此事就先主动忏悔,请求从宽发落。
不料沈俊彬提也没提,目光不带情丨欲,反而有些柔软地扫过他一眼,说:“今天冷,进去多穿点。”
盛骁随便套了件衣服,见沈俊彬站在空间不大的厨房中央,正无声地将衬衣袖子卷起,露出小臂,同时冷静地审视着厨房的设施,面容严峻。这副表情常见于电视机里的运动员,他们虽已准备充分,但在临场时还是身负着莫大的压力,毕竟十年磨一剑,今日试霜刃,非要技惊四座才能告慰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