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1/1)
“傻瓜,如果没有你,我想我可能撑不过来,”霍长隽笑着嗔怪了句,徐耘安见他慢慢摊开自己的手掌,落下如蝉翼的一吻,继续说,“那段时间我特别痛苦,不仅是肉体上的折磨,还有作为人的尊严被肆意践踏,他们那班人每天用尽各种手段逼我屈服,可我偏不,我喜欢你又有什么值得羞耻的?后来放出来不久,妈妈就去世了。我一直最遗憾的是,在她生命最后一段日子里,我居然不能陪在身边。我很自责、痛苦,经常会做噩梦或失眠,以至于有段时间要靠酒精或者安眠药才能睡得着。”
“在我最想放弃自己的时候,是喜欢你这件事支撑我走过来的。我还想再见到你,就不能这样颓废,这样糟蹋自己。安安,是你让我得救了。所以你别难过也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逞英雄或者存心让你难过的,你可是我的大救星,我怎么舍得这样做呢?”霍长隽徐徐道来,用手将徐耘安过长的刘海拢到脑后。
“安安,我一直都很想你。你呢,你……会不会也想想我?哪怕偶尔想想?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你能不能就当骗骗我,说句想我?”霍长隽拉着他的手晃了几下,眉目烂漫笑意依旧,仿佛过去伤痛、岁月流转也无法使其沾染半分尘埃,佯装轻松的语气里藏了显见的忐忑,“就一次,好么?”
徐耘安心里有条被他刻意冰封起来的溪流解了冻,随一汪春水冉冉向东流去,重新汇入温暖宽广的海洋。
他半跪着抱住面前的人,被剐空的胸膛霎时又有了凭借,这股暌违多年的踏实感在底下给他托底,促使他有足够勇气在此刻袒露自己。
“霍长隽我想你,特别的想,哪怕你心冷捂不热自私自恋爱逞能别扭又喜欢随性胡来,我还是想你,你很混蛋地伤害我无视我的感受,对我若即若离用完就走,喜欢骗我瞒我,跟其他人暧昧不清又不肯解释,开始跟我在一起的目的不纯,可我还是想你想你想得要死,脆弱受挫的时候想,深夜孤独失眠的时候想,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就想,现在也想,很想很想很想。”他几乎憋着一口气说完的。
霍长隽觉得自己快不记得“想”字怎么念了,慌忙地捂上徐耘安的嘴说:“嘘嘘,宝贝你别说了,你再说我,我可要哭给你看了。”他眼眶已经热乎得跟新鲜出炉的烤红薯没差。
徐耘安弯眉一笑时泪就如断线的珠子倏地滴下,恰好滴在霍长隽的手背上。
霍长隽松开了手,边跟着笑起来,视线却止抑不住的一片水雾。
第四十七章从头来过
一整晚,两人静静地躺床上相互依偎,霍长隽从未有过地坦白在精神病院度过的两个多月。
那段日子烙下的阴霾曾长期笼罩在霍长隽的天空里。在逃离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反反复复做着相似的噩梦,梦里那群穿着白袍的人面容扭曲狰狞,不是扇巴掌、电击就是拿鞭子抽打,或是像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被他们用拷带捆在床上,或是挂上“性偏好障碍”的牌子在医院里游行,接受所有人或嘲讽或厌恶的异样目光。
整个梦里回荡着各种攻击他身心的侮辱性话语,那些医生护士讲完粗鄙之语后的诡异笑声,还有跟他遭遇相似的病人痛苦绝望的哭喊声求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被鼻子被捏住,药直直往喉咙里猛灌的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霍长隽被一次次警告不能想起徐耘安,不能对男人有生理反应,一旦又想就要被抓去接受毫无限度的电击和鞭打,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各种伤痕层层叠叠地钳在他的血肉之中,酷爱在凌晨时分开始对他身体进行又一次的凌迟处决。
他越是不甘不服,接受厌恶治疗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候一天要被送进治疗室五六遍。
不到三个星期,备受摧残的肉体终于牢记了一种条件反射,他被几近驯养成一条巴普洛夫的狗,只消一想起徐耘安头就疼得四分五裂,再细想下去就呕吐不止,他们的往事如在狂风中乱舞的塑料袋,飘飞得只剩个白影儿。
他不惧怕折辱至此,却开始恐惧于遗忘本身。
怎么能忘记?怎么可以忘记?霍长隽对自己深感失望,太失望了,彻头彻尾的失望。他连记住徐耘安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更别提给他幸福和未来。对,一定是因为他太软弱太无能了,徐耘安才会离开他的。这样的想法几乎要把他击溃,跟徐耘安的一场美梦,以及脑海中林冬怡那枯槁的病容又在夜里把他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