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1)
徐耘安心里兜着烦恼思绪,自然没注意到轻声轻步踱进来的霍长隽,径自将画布从画板上取下来,叠起来塞进一个塑料袋里。
“画得好好的,这是要扔掉吗?”
徐耘安吃惊地回头看了眼,扯起嘴角喊了声“师哥”,知道霍长隽是来找霍长新的,他说:“长新帮邓老师搬东西去了,让你等等他。”
“这些是你的画的?该不是要扔掉吧?”霍长隽看他回头继续收拾,又问了遍。
徐耘安敛起眉梢的笑意,点点头:“画得不好,该扔。”
霍长隽随便摊开一张画布来看,作为一门外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哪有画家会把自己辛辛苦苦画成的作品扔掉,我写的歌再烂也不会直接毁了。你没听到,这些被你遗弃的画在哭。”
徐耘安看了看被他扔在一旁的画布,又看向眯眼笑着的霍长隽,一言不发。
他自然知道画家最不该毁掉自己的画作,可是现在他体内有股气,全无画画的耐心,越看自己的作品就越觉得一塌糊涂,越看那股气就越是憋得难受。
期末考结束后,成绩尚未公布,徐耘安趁学校放假难得回家一趟。徐初从日本开完画展回来,检查他最近的作品,直截了当指出他最近水平毫无提升,不如师姐赵书瑛画得出色,也比不上学画画没几年的妹妹来得悟性高进步快。娟姨和师姐在一旁为他说好话,徐耘安则沉默不语。
他再习惯徐初的批评,可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免不了伤感,前些天徐初对他逃学的事儿不闻不问已经够让他委屈了。回想学画这么多年,徐初对他就没有满意的时候,小时候画得再好也没怎么称赞。似乎,徐耘安做得好是本分,做得不好就不该得到体谅。
小的时候徐耘安在学画画这方面比谁都认真刻苦,连被盛赞天赋比他高的师姐赵书瑛也给比下去。赵书瑛经常打趣他“非人哉”,只有徐耘安懂,这是可能让徐初开心的事情,他想让徐初开心。但他的努力显然没有换来更进一步的亲近,徐初还是那样冷漠疏离,这些努力只能让他成为了一个优秀却寡言的孩子。
从小到大他是很多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徐初会说他是最省心的孩子,转头用他举例,大动干戈责怪爱玩的妹妹不成器,又或者是师姐赵书瑛不够刻苦。
本来事情到此就该结束了,可谁知吃过晚饭后,徐初谈起高中毕业后的规划:“想过报考哪家学校吗?可以先在国内学几年感受一下再到国外进修。确定了是油画方向了吧?你有必要开始想一下你的风格和你最想表达的东西,这些对于一个画家来说很重要。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些画坛上的老前辈,他们看过你以前画的,估计很乐意跟你交流……”
徐初很少会跟徐耘安主动聊天,聊的也基本是画画那方面的。徐耘安就这样听着,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觉得自己的父亲陌生疏离,以及自己可能只是他艺术生命的延续品而已。他长期以来的困惑在这一瞬间积聚到一个喷发临界点,这究竟是他想要的,还是徐初想要的。
画画不能换回徐初的爱与亲近,只会让他变成现在的自己,于是慢慢地,画画就从讨好徐初的事情变成了徐耘安自己的事情。既然是他的事情,为什么他还是做不了主?为什么他的人生却要模仿徐初的轨迹来前进,连路线和目标也不能自己做主?
徐耘安说出自己的疑惑:“爸,为什么一定要做职业画家?”
徐初没想他会问这种问题,蹙眉反问:“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当职业画家还能当什么?”
“也许,当老师或者搞设计,有很多不同的选择,为什么要拘泥于当职业画家?”徐耘安不徐不快地说着,他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把自己困在一个既定的框架里,而这框架又并非自己发自内心渴望建造而成的。
徐初似乎并不在乎徐耘安的意愿,他冷着脸搁下了这么句话:“成为我的儿子注定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你自己想。这种想法趁早给我抛弃,不然你就只是浪费才华浪费生命。”
想到这里,徐耘安苦笑了下,眼帘也很诚实地低垂着:“画得那么差,反正也没人看,扔了也不可惜。”
霍长隽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谁说没人看,我看就挺好的。”
徐耘安不解地徐耘安望向他,清亮的双眸惊喜地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