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1)
林秀山听了陈东的建议,苦笑着摇了摇头,抓起杯子倒了一大杯啤酒,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然后把杯子重重地砸在桌上,把陈东吓了一跳。
“我不去!相见不如怀念,留个念想到死。”他抽出一张餐巾纸抹了一下嘴巴,顿了顿继续说,“我伤害了两个女人,一想起来心里便充满了负罪感。不对,吴丽不算。她不知情,不知情就没有伤害。其实受伤害的是我自己,我总对她有强烈的愧疚感。回忆、思念、负罪感交织在一起,折磨我,十年了,我活该。还要继续下去,到死的那一天,一把火,化灰化烟,最后一了百了,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的一切,就都安静了。”
“有负罪感说明你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陈东歪着头坏笑着说,“但不知情就没有伤害,这个命题成立吗?”
“伤害来自于精神和肉体,肉体上的伤害不在此范畴之内,所以不作讨论。精神上的伤害来自□□的导入,阻断□□源,伤害何来呀?所以才有善意的欺骗之说啊。”
“你是个歪理邪说的哲学家。”
“我有哲学家的睿智,但缺乏哲学家的理性和冷静。”林秀山苦笑道。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他这个牵强的不合常理的论点,只不过是源自于他心灵深处的自我逃避和自我安慰罢了。
那晚,两人一直喝酒聊天到凌晨一点多。临分手时,陈dōng • tū然对林秀山说了一句:“西湖很美,可以去看看。”
是的,西湖很美,而且杭州不仅只有西湖。
往后的日子里,去西湖走走的念头不时地在林秀山的脑子里蹦出来,挥之不去。他越纠结,越挣扎,那念头就越发强烈。终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开车去加油站灌满了油,踏上去杭州的旅途。途中他用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给吴丽:“出差数日,勿念。”
那一刻,他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去杭州的路程并不遥远,全程高速大约也就四个小时左右吧。眼看着离杭州越来越近,林秀山内心却越来越犹豫,就近下到服务区里停下来,心里竟然思索着要不要掉头回去。诚然,这么近的距离,十年来他居然从没踏进杭州一步。这座城市,曾给他留下多少悲喜交加的记忆,让他始终没有勇气面对和触碰呢?他坐在车里沉思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点开地图,在杭州城区找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十年多的地方:长青公寓。他的心颤抖了一下,就像被电流击过,从头顶一直到脚底,都抑制不住地一阵震颤。他似乎突然明白了陈东的那句话,他的心遗失在那里了,他得去把它找回来。
十年多的时间杭州变化很大,原先熟悉的街道只有路名还依稀在他的脑海中存有印象,不依靠现代科技导航系统,他几乎是寸步难行。他特意选择的这家酒店与长青公寓只隔一条马路,从酒店九楼的客房窗口向东南方向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小区的大门和小区内一排排的楼房。他站在窗口看了很久,在一棵棵高大的香樟树掩映下的小区门口,在春日黄昏的阳光照射下,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两个手牵着手进出小区的身影。
良久,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要把郁结在胸中的怨气都吐出来。手机里播放着俞丽拿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他全身无力地瘫坐在沙发里,泪水从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来。他非常喜欢这首曲子,但很少去听,因为他不敢轻易去触碰内心深处的那根敏感的神经。今天他再也不想有所顾忌,他只想在此时此刻尽情地宣泄一下,任由悲伤的情绪在全身蔓延,弥漫着整个房间,任由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脑海里喷涌而出。
第2章
二
那一年,林秀山已经在市委机关混到副科的位置,也算是个小小的领导了。本来打算继续混下去,到退休前能混个处级干部就心满意足了。可在一次酒桌上,他无端地把一个上级大领导得罪了。当时他喝得兴起,搂着领导的肩膀称兄道弟起来,把他自己的直接领导看傻了。开始也是因为那位大领导自己喝美了,把林秀山夸了一通,称他为兄弟的。林秀山趁着酒兴,不自觉地就轻浮起来。大领导当晚对于林秀山的举动没有任何不快,而且还很高兴,但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林秀山的直接领导,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这位领导就把林秀山叫到办公室里臭骂了一通,林秀山又气又羞,觉得在单位呆不下去了。恰逢此时,春节期间吴丽的表哥张超回老家的一次探亲,便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张超十年前去了深圳,打拼了几年,现在自己开一家保健品公司,据说做得非常红火,在全国好几个省市设立了分公司。多年没回老家,这次衣锦还乡自然是风光无限。亲戚朋友迎来送往,轮流宴请。张超出手大方,见老人小孩一个红包动辄上千,大家一边夸赞,一边羡慕不已。林秀山对这位阔绰的表哥颇有几分好感,倒不是因为他财大气粗,而是看到他在那么多人的吹捧巴结之下,表现得大方得体,不轻狂,不做作,实属难能可贵。张超和这位表妹夫也颇能谈得来,两人私下里聊了很多关于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事,最后,张超向林秀山发出了邀请:如果愿意放弃公务员的铁饭碗,可以去他的浙江分公司。等一年半载业务熟悉后,浙江分公司就交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