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1)
“他的确该死,”杨州指了指路过的警察,他们手里正抬着装满尸块的黑色袋子,“但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
两人沉默了一会,陈坚问:“想去看看盖勒吗?”
杨州跟着他七拐八拐,来到一个上了几重锁的房间。透过房门中间的方玻璃,能看到端坐的盖勒先生。他依旧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神情无悲无喜,嘴唇不停颤动,竟然是在哼歌。
杨州几乎贴在了玻璃上,两手扒着门,那一瞬间他似乎回忆起什么往事,眼神变得缥缈而空洞,悲痛的阴云笼罩了年轻的脸庞。
“你那什么表情,”陈坚心中微微刺痛,揪着杨州的衣领把他从那扇门前拉开,说:“跟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时一个样,就差写四个字,‘众生皆苦’了。”
杨州回过神来,似乎也被陈坚的比喻逗乐了,绽开一个很浅的笑容。
“行了,”陈坚颇冷酷地说:“你不可能救所有人,也没有义务救所有人。”
杨州没有反驳,只是遗憾道:“你那天跟他说的话,我以为他听进去了。”
“道理谁不懂,我那些都是废话。”陈坚自嘲。
是啊,盖勒先生所遭受的煎熬和痛苦,他们都不能体会。也许对于他来说,宣泄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手刃凶手。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并将为此承担后果,仅此而已。
“陈,”之前被痛骂的道格拉斯依然保持着良好的风度,见陈坚火气消了,便凑上来问:“外面请愿的居民怎么办?”
陈坚揉着太阳穴,十分疲倦地说:“告诉他们已经把盖勒交给法院处理,判决时会考虑凯尔·格林的罪孽,让他们赶紧散了。不愿意离开的发点食物和水,爱干嘛干嘛。”
道格拉斯点点头,急忙去安抚民众。杨州见陈坚挂着黑眼圈,问道:“昨晚没睡吗?”
“是啊,”陈坚张口就来:“你不跟我做,我难受得睡不着。”
“无聊。”杨州很后悔,心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关心他。
陈坚闷声笑了一会,轻轻一推杨州:“走吧,回家。”
凯尔·格林被莉莉父亲杀死的消息很快出现在《每日邮报》最醒目的版面上,震撼着无数人的神经。让杨州感到意外的是,某权威民意调查网站显示,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投票者对盖勒先生的行为表示支持。尤其是几名纽约受害女童的家人,在镜头前流着眼泪说盖勒先生“做了他们一直想做的事”。
当初因为恐惧犯罪基因携带者的暴力倾向,《隔离法案》得以提出并通过。而现在,当残忍针对的是罪大恶极的女童杀手,突然又成了歌颂的对象,人活着,果然是难以避免双重标准的。
“对了,有件事跟你说。”陈坚左臂的纱布已经两天没换了,松松垮垮地挂在胳膊上,绷带不知怎么地纠缠出一个死结,他一边扯一边说:“按计划你的同事明天会到基地,但现在凯尔·格林死了,他们没兴趣看一堆碎肉,不打算过来了。”
杨州淡淡地“嗯”一声,这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好消息。他来基地执行秘密任务,除了杰弗里,以前的同事都不知情。本来杨州还计划着避开他们,现在他们打道回府,正合他的心意。
陈坚这边死活解不开绷带,十分不耐烦。他低下头准备用牙咬,这时杨州坐过来,说:“我帮你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非常近,近到陈坚能看清杨州头顶的发旋,闻到他身上柠檬味的沐浴露香气。
杨州弯着脖颈,耐心而专注地抠那个小疙瘩。他垂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规律地扇动着,给人一种乖巧的错觉。一下、两下……陈坚默默地数着,到五十下时,杨州抬起头:“好——”
那个“了”字变成了一声受到惊吓的“唔”。陈坚突然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飞快退开,蜻蜓点水一般短暂。
杨州愣住了,那种诡异的触感逗留在唇瓣上,让他很想摸一摸,可惜现在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他做不出什么反应,只好神色复杂地望着陈坚。
“表示感谢的。”陈坚说。其实他刚才亲杨州的时候也很紧张,还暗中嘲笑自己可能连艾瑞克都不如。结果杨州没有条件反射地作出攻击,陈坚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心也放下了,很从容地笑了笑,仿佛他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