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1)
“糟了!”季白凌见状惊呼一声,立即推开秦往。还没回过神来,便被秦往拉住,沿着长长的滨江河岸奔跑起来。
带着凉意的夜风呼呼刮在脸上,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战栗。他们好像跑过了十九盏昏黄路灯,三个马路口。眼前的风景斑斓般掠过,摇晃着,摇晃着前进。季白凌被秦往牵着,腿也像是自行地不住摆动着,当雪花降临在他的脸上时,他突然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什么也可以抛到脑后,哪怕让他们和风霜一起消陨。
身后的追找声越来越小,渐渐地已弥散在夜空里。
终于,他们在公车站台前停下。季白凌气喘吁吁地用手撑着膝盖,又莫名地笑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抓着秦往的小臂,像是害怕他以刚刚奔跑的速度来逃跑似的。
秦往刘海被吹得细碎,带些乱糟糟,脸上升起运动后才出现的绯色。在灯下伫着睨着季白凌的模样宛若神明,眉眼却又风流无比地带着人间烟火气。他跑起来能引来不息的夜风,唤来永恒的雪霜,季白凌着迷地想,眼也像是不是自己的了,牢牢地粘附在秦往的身上。
“我……我礼物呢!”回过神来,季白凌对自己发怔的举动感到赧然,羞耻地转移开话题。
“你回家看。”秦往原本想诓骗季白凌说他没准备,好让他在回家时有一个惊喜,但想了想季白凌这么粗心大意,万一真是什么也没发现可真要同他怄气了。秦往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床头柜第二格。”
“你最后一次去我家是上周末……那个时候就放好啦!?”季白凌摇了摇头,原来秦往比他准备的还要早,讪笑道,“有些人还说自己记不清别人生日……这不记得挺清楚的吗?”
秦往经不起他戏弄,别扭地偏过头去,耳根又热辣辣地发烫。
远远驶来一班公车,秦往的救命稻草及时的出现了。他揉了揉季白凌脑袋,“我们该回去了,最后一班公车了。”
整个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四五个乘客,季白凌拉着秦往坐到了后面车厢的第一排,有着路线板遮挡着。看来这最后一班公车的司机是个慢性子,每次停在站台的时间很长,因而季白凌将此诠释为“温柔”,他觉得司机一定是想尽力等到每一个迫切回家的人。但秦往说这司机就是开了一整天的车,到夜里累得行动迟缓而已。
在这条线路上秦往要比季白凌多坐三站,因此在播报的女声催促着第二遍时,季白凌才恋恋不舍地下了车,夸张到弄得颇有几分生离死别的意味。
季白凌跑下公车,向秦往挥着手以作告别,但当他看着秦往靠在车窗上的侧脸,却又觉得不够,还有什么没有做。
荧荧的白炽灯光从展开的车门里透出,季白凌突然萌生出一种冲动,也不允许他再想,身体便自己动了起来。
——他又再次飞跑着从前门上了车,冲进车厢,单脚踏上一层阶梯,握着后半车厢前排的那根钢柱,以手为支点,轻盈地一跃,做了个旋转的动作,直冲冲地落在秦往的身前,弯下身来在秦往恍然的俊脸上落下细柔的一个吻。
动作快得像是一道春日落下的闪电,吻却柔得像是一泓平湖泛起的轻漪。
季白凌起身,红着脸朝秦往眨了眨眼,飞燎燎地又从后门下车了,这次他便不再回头,只一个劲儿地向前跑着,像是要一路跑到这世界的终点似的。
秦往倚在车窗上,隔着玻璃瞧季白凌的背影,车内外的温度差使得窗上覆了一层凉薄的水雾,世界开始变得迷幻,变得朦胧。
在这不真切的视野里,秦往看见那个明黄色的小孩在风雪里跑着,以近乎落跑的姿态。满天的白雪纷纷扬着,纯洁的像是要洗尽所有潜藏着的污秽肮脏。季白凌却不一样,明丽纯洁,他是风雪派来的使者。那明黄背影在夜色里飘摇着,渐渐消匿在这场如梦的奉城初雪里,像是一盏不熄的灯,一束不逝的光。
季白凌装着这一颗乱跳的心,打开了自己家里的门。
诚如秦往所言,他的礼物正好好地摆放在床头柜第二层,呈现出一种献祭的姿态等待着他的主人的到来。
这种四四方方模样的盒子又让他回忆起季远送他的手表,即便东西并不相近,在季白凌心中的分量却是同样的。
一只Cartier的手镯。
季白凌发怔地凝视着盒中的银亮手镯,样式极其简约,但花纹精细地雕篆在其上,在暖黄灯泡的衬托下,季白凌总算看清了上面分作上下两行刻着的花体小字:Byrl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