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1/1)
她像是受了挫,撑着车子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就在边想以为她要放弃时,又见她猛地一个起身,徒手将一头长长的卷发挽成凌乱的发髻,紧接着踢开高跟鞋把鞋子甩到一边,拎起裙摆在身侧拧成了个结,就这么赤足乱发衣着狼狈地继续挣扎在一堆工具中。
淅淅沥沥的雨连点成线,坠着喧嚣跳燥的浮尘砸到地上,迅速在凹地集结成流,再汇集为汩汩水洼,边想摁灭了烟头,推着摩托车上了人行道,沿街一整排铺面搭起的雨蓬下,三分钟不到便挤满了避雨的路人。
避雨闲暇之余,边想不可避免地将注意力投射到这个雨中磕绊着忙碌的女人身上。
大雨滂沱,女人被浇得一个激灵,头发汲满了水贴在脸上,残了妆花了眼,她整个人显得木木的,像是对这突如其来的雨反应不过来。大大小小的汽车打着最高一档的雨刷疾驰驶过,半人高的脏水浇在了女人脚下。就在这一短短的瞬间,一股颓然从女人身上油然而生,透过她麻木的神情,似乎能看到她那糟糕透顶的多舛与坎坷。
或许是赴钟赴点急去机场赶航班。
又或许是家中突发了急病患。
……
女人像是跟轮胎杠上了一般,将湿漉漉的头发狠狠往后甩,又继续埋下、身去,盆泼的大雨下也没阻止她的折腾,雪纺布料不经淋,紧贴着躯体裹成了另一张“皮”,用“湿透”一词已经远不足以形容她周身的狼狈,车尾双闪灯忽闪忽闪的红光映在她身上,犹如鲜红的血液泼了一身。
雨篷下避雨的路人们纷纷诧异于女人的一举一动,边想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对她的品头论足。
生活就是如此,不管你多光鲜,也总有身不由己的惆怅。
诸生百态,各有际遇。
突然,女人半转过身,露出了整张脸——
边想一愣:竟是个熟面孔,正是不久前他们在鮀中后门帮着解围的那个女人。
……
雨势渐收,云层一过,天幕显晴,看来这个台风又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货,用它最薄弱的外围结界轻轻一擦,只给这个南方小城带来了为时一个多小时的降水。
边想拆完螺丝,轮胎卡在轮毂上拿不下来,他蹲着前前后后看了一会,突然抬脚就往车胎边缘踹了几脚,方伊芯吓了一跳,拢着散开的发髻在后面伸长了脖子看。
都是第一次上手实操换胎,但是男孩子天生对机械操作敏感,埋头左看看右瞧瞧,又上手比划着试了试,很快就搞清楚了上下原理。
方伊芯站在边想身后,看着边想卡着位子将备胎装好,用扳手拧紧螺丝。
“这次又麻烦你了。”她认出了边想,连续两次被同个人施以援手,她对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印象颇深。
“我也只是见过人换过。”边想把扳手往工具箱一扔,起身拍掉手上的灰,“雨那么大,就是再赶时间也该缓缓,这不是省力许多么?”
刚才要不是他上前把她拉到雨篷下避雨,指不定她先得倒下。
女人面上微郝,似乎也对刚才的意气之举,恰逢电话响起,她走到旁边接电话。
边想把散落一地的扳手起子钳子一股脑儿丢回工具箱去,把换下来的轮胎一起给搬上车后箱去。
雨云收净,天色复明,晴色与天光交接的西面,从边线上绽出金色的线条,将少年人敛去锋芒的英俊侧面染出三分神采。光阴沉淀了浮躁,在外跑久了,见识到太多人伦与无常,倒将他性子里的跳脱清涤一新,渐渐收为三分沉稳,连同余下的四分刚毅,遥观而看,竟隐约能看到边振华风光时期很能唬人的气度凛然的影子。
他收拾完东西盖上车后盖,一番搬来撬去的无端惹了污迹一身,方伊芯从后车厢里给他拿的矿泉水被他用来草草冲了手,剩下的油污还得靠回家洗澡才能除净。
这时方伊芯接完电话攥着手机朝他走来,行色匆匆中三分焦虑五分忧心,剩下的二分全给了无措,她像是病急乱投医,说:“同学,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麻烦你再帮个忙?”
于是边班长顶着一身乌七八糟的油污,从市区跑到市郊,沿着工业区的几家工厂前前后后跑了好几遭,按照方伊芯交代的步骤,取了样品查了进度,还外加拍照取证记录进程,待得回城归家,已是满街灯火通明时分。
回家必经于家店铺,夜晚九点多,小城商业发达,就算是夜店区外,各大主要干道也是沿街店铺灯火通明。于妈妈把小矮桌和塑料椅摆到门口的人行步道上,附近店铺的邻居凑了过来,侃着天儿喝着茶,七月天的萤火夏夜中在大马路边就着身后的车水马龙纳凉,竟也坐了满满当当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