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1)
周云起与李祎的同桌生活十分和谐,因为基本上互不干扰而且没有三八线这种封建余孽。周云起的日常生活就是听听课写写作业,当一个可有可无的数学课代表,袖子上别着个中队委的牌牌检查卫生,其余时间就是在教室以外的地方踢球打球,时而有点不为人知的违背少先队员守则的暴力运动,但他基本上都瞒得很好。李祎呢,则是利用一切课前课后的时间看书,而且是那种封面古朴的《杨家将演义》《三国演义》之类的书,就连体育课也不出去上。那个时候有些女孩子发育得早,也会有几天不方便出去上体育课,而李祎就时常在体育课上和一两个女孩子坐在教室里,所以他又被调皮的男孩子称为“娘伟”。
这样波澜无惊的生活于轮到周云起打扫的那一天戛然而止。每天都是同桌两人打扫卫生,一个人扫地一个人拖地,具体怎么分工就自己安排。由于要等到所有同年都走了才能开始扫地拖地,其他人慢悠悠将椅子放在桌子上、三三两两成群结伴走出门,周云起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写作业,趁着这点空档借了李祎桌肚里的书看。
那是一本名为《牛虻》的书,充斥革命、叛变和流亡这类遥远的词汇,这些是少年人所不能体会的残酷,但是人的哀伤是一样的,透过薄薄的纸张穿越时空铺面而来。一生中所有的问题都不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世代代也不仅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思考知识的传承,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领悟总能在那些看似平凡的铅字中找到答案。再说世上哪有那么多旷古难题,多的不过是庸人自扰、顾影自怜罢了。
周云起看得有些入迷,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人都已近走光了,只剩下一片凳子脚直愣愣地树在桌子上。旁边的李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作业本还摊在桌子上,那人应该就是去上厕所了。周云起将书塞还到李祎桌肚里,并且在心里嫌弃了一番李祎糟蹋书的习惯。他们两个都没有包书皮的习惯,但是一学期下来周云起的书总是平平整整的,有看过的痕迹但完全没有折角和破损。李祎的书则是另一个极端,但凡是他看过的书就像是带着煤渣的黑旋风呼啸而过的样子,光看那书页颜色对比就能知道他的读书进度,书角更是卷的的卷折的折,一些较为古早的书每页上都有因他手汗而模糊的字迹。
周云起见人不在,自顾自去拿了扫把先扫地,他倒也没有推脱责任的想法,大不了下次两人换一换呗。可是等周云起将整个教室的地都扫完了,李祎还是没有回来。这速度就算掉坑里也应该爬出来了。他顺手拿过拖把走向走廊尽头的厕所,要是李祎在那里就正好交接过拖把他走人,要是那小子不在或者故意偷懒就等着一顿收拾吧。
他还顺路想去老师办公室看看,被老师叫住了也有可能,走到门口恰巧教他们语文的张老头走出来。
“张老师好。”周云起打了个招呼,又为不失风度扯了个小谎,“李祎在办公室吗?值日生要走人了,他书包还没收拾呢。”
“我也正要去找他,刚刚我让班长叫他过来的,现在还没见着人影。”李祎爱看闲书,作文也好,张老头经常喜欢给他开小灶参加点作文比赛。
“哦,那可能他在厕所。我顺路去看看,要是看见了就叫他来找您。”
张老头点点头退回了办公室。
小学四五六年级的老师公用一个大的办公室,李祎不在那里。周云起不禁腹诽这胖子莫不是真的掉进坑里了?
周云起走到男厕所门口,大门紧闭着,也正常。女厕所有隔间和小门,大门开着也不怕;但是男厕所里面没有,在这个世风日下的年代总是有些图谋不轨的人想要偷窥。周云起伸手退了一下门,没推开,再推一下仍然紧闭,他确定是有人在里面把门给锁上了。这个点把厕所门锁上能有什么好事,□□掳掠之一吧。周云起皱了皱眉,他今天可没打算见义勇为,本来时间就比平时晚,到时候再一身挂彩回家顾奶奶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但是,这个点,死宅的“娘伟”没去老师办公室,无缘无故人就不见了,这个厕所门还紧锁着,实在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中二少年的脑回路就是这么奇特,他可以因为冷漠自私而见死不救,头脑不清醒地找事不是他的风格;但是他不能因为避嫌而多做一份打扫工作,这就有种因为胆小懦弱不得不低头的无奈感。